姊妹等五六個人坐在炕上，寶玉坐在賈母懷前，地下滿滿的站了一地。賈母忙命拿幾個小杌子來，給賴大母親等幾個高年有體麵的媽媽坐了。賈府風俗，年高服侍過父母的家人，比年輕的主子還有體麵，所以 仁 鳳姐兒等隻管地下站著，那賴大的母親等三四個 媽媽告個罪，都坐在小杌子上了。</P>

賈母笑著把方才一席話說與眾人聽了。眾人誰不湊這趣兒？再也有和鳳姐兒好的，有情願這樣的；有畏懼鳳姐兒的，巴不得來奉承的：況且都是拿的出來的，所以一聞此言，都欣然應諾。</P>

賈母先道：“我出二十兩。”</P>

薛姨媽笑道：“我隨著老太太，也是二十兩了。”</P>

邢夫人王夫人笑道：“我們不敢和老太太並肩，自然矮一等，每人十六兩罷了。”</P>

尤氏李紈也笑道：“我們自然又矮一等，每人十二兩罷。”</P>

賈母忙和李紈道：“你寡婦失業的，那裡還拉你出這個錢，我替你出了罷。”</P>

鳳姐忙笑道：“老太太彆高興，且算一算賬再攬事。老太太身上已有兩分呢，這會子又替大嫂子出十二兩，說著高興，一會子回想又心疼了。過後兒又說：‘都是為鳳丫頭花了錢。’使個巧法子，哄著我拿出三四分子來暗裡補上，我還做夢呢。”說的眾人都笑了。</P>

賈母笑道：“依你怎麼樣呢？”</P>

鳳姐笑道：“生日沒到，我這會子已經折受的不受用了。我一個錢饒不出，驚動這些人實在不安，不如大嫂子這一分我替他出了罷了。我到了那一日多吃些東西，就享了福了。”</P>

邢夫人等聽了，都說：“很是。”</P>

賈母方允了。</P>

鳳姐兒又笑道：“我還有一句話呢。我想老祖宗自己二十兩，又有林妹妹寶兄弟的兩分子。姨媽自己二十兩，又有寶妹妹的一分子，這倒也公道。隻是二位太太每位十六兩，自己又少，又不替人出，這有些不公道。老祖宗吃了虧了！”</P>

賈母聽了，忙笑道：“倒是我的鳳姐兒向著我，這說的很是。要不是你，我叫他們又哄了去了。”</P>

鳳姐笑道：“老祖宗隻把他姐兒兩個交給兩位太太，一位占一個，派多派少，每位替出一份就是了。”</P>

賈母忙說：“這很公道，就是這樣。”</P>

賴大之母因又問道：“少奶奶們十二兩，我們自然也該矮一等了。”</P>

賈母聽說，道：“這使不得。你們雖該矮一等，我知道你們這幾個都是財主，分位雖低，錢卻比他們多。你們和他們一例才使得。”</P>

眾媽媽聽了，連忙答應。</P>

賈母又道：“姑娘們不過應個景兒，每人照一個月的月例就是了。”</P>

又回頭叫鴛鴦來，“你們也湊幾個人，商議湊了來。”</P>

鴛鴦答應著，去不多時帶了平兒、襲人、彩霞等還有幾個小丫鬟來，也有二兩的，也有一兩的。</P>

賈母因問平兒：“你難道不替你主子作生日，還入在這裡頭？”</P>

平兒笑道：“我那個私自另外有了，這是官中的，也該出一分。”</P>

賈母笑道：“這才是好孩子。”</P>

鳳姐又笑道：“上下都全了。還有二位姨奶奶，他出不出，也問一聲兒。儘到他們是理，不然，他們隻當小看了他們了。”</P>

賈母聽了，忙說：“可是呢，怎麼倒忘了他們！隻怕他們不得閒兒，叫一個丫頭問問去。”</P>

說著，早有丫頭去了，半日回來說道：“每位也出二兩。”</P>

賈母喜道：“拿筆硯來算明，共計多少。”</P>

尤氏因悄罵鳳姐道：“我把你這沒足厭的小蹄子！這麼些婆婆嬸子來湊銀子給你過生日，你還不足，又拉上兩個苦瓠子作什麼？”</P>

鳳姐也悄笑道：“你少胡說，一會子離了這裡，我才和你算賬。他們兩個為什麼苦呢？有了錢也是白填送彆人，不如拘來咱們樂。”</P>

說著，早已合算了，共湊了一百五十兩有餘。賈母道：“一日戲酒用不了。”</P>

那妙玉在後山上，看賈母房裡上上下下忙活著湊銀子，就生出了些感慨來，對著旁邊的蓮心說：</P>

“這世間的事，真是奇怪，聽說有那句’你看那世人慌慌張張，全為那碎銀幾兩’，這話是一點都不錯的，偏有那句不知死活的，又貪得無厭，就因了那碎銀子丟了性命。我看這賈府裡，遲早也會有丟了性命的主，目下沒事，隻是時候沒到罷了。這會子還不知收手，不是找死是什麼？”</P>

說完也不看了，回身進了裡屋。</P>

轉眼到了初二，卻不見寶玉進來，就有那多事的，說看到寶玉不知為何出門去了。眾人聽了無不覺得奇怪，今兒這日子，是無論如何也不好一大早就出去吧，誰知道呢。那寶玉行事，從來我行我素，</P>

不知寶玉為何出門，</P>

且聽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