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那香菱自進了大觀園,一心想著學習作詩,找到黛玉,拜了師父,</P>
竟成了詩癡一般,</P>
飯也不吃,</P>
覺也不睡,</P>
日夜想著的都是詩,</P>
連做夢,</P>
哦,不,</P>
睡不著不是做夢</P>
是白日夢</P>
都在作詩!</P>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隻見香菱笑吟吟的送了王右丞的書來,又要換杜律。</P>
黛玉笑道共記得多少首?</P>
香菱笑道凡紅圈選的我儘讀了。</P>
黛玉道可領略了些滋味沒有?</P>
香菱笑道領略了些滋味,不知可是不是,說與你聽聽。</P>
黛玉笑道正要講究討論,方能長進。你且說來我聽。</P>
香菱笑道據我看來,詩的好處,有口裡說不出來的意思,想去卻是逼真的。有似乎無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P>
黛玉笑道這話有了些意思,但不知你從何處見得?</P>
香菱笑道:</P>
“我看他《塞上》一首,那一聯雲:‘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想來煙如何直?日自然是圓的。這‘直'字似無理,‘圓'字似太俗。合上書一想,倒像是見了這景的。若說再找兩個字換這兩個,竟再找不出兩個字來。再還有‘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這‘白’‘青'兩個字也似無理。想來,必得這兩個字才形容得儘,念在嘴裡倒像有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還有‘渡頭餘落日,墟裡上孤煙',這‘餘'字和‘上'字,難為他怎麼想來!我們那年上京來,那日下晚便灣住船,岸上又沒有人,隻有幾棵樹,遠遠的幾家人家做晚飯,那個煙竟是碧青,連雲直上。誰知我昨日晚上讀了這兩句,倒像我又到了那個地方去了。”</P>
正說著,</P>
寶玉和探春也來了,</P>
也都入坐聽他講詩。</P>
寶玉也笑著對香菱說道:</P>
“既是這樣,也不用看詩。會心處不在多,聽你說了這兩句,可知‘三昧’你已得了。”</P>
黛玉笑道:“你說他這‘上孤煙'好,你還不知他這一句還是套了前人的來。我給你這一句瞧瞧,更比這個淡而現成。”</P>
說著便把陶淵明的“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裡煙”翻了出來,遞與香菱。</P>
香菱瞧了,點頭歎賞,笑道:“原來‘上'字是從‘依依'兩個字上化出來的。”</P>
寶玉大笑道你已得了,</P>
不用再講,</P>
越發倒學雜了。</P>
你就作起來,</P>
必是好的。</P>
探春也笑著說道,</P>
明兒我補一個柬來,</P>
請你入社。</P>
香菱笑道姑娘何苦打趣我,我不過是心裡羨慕,才學著玩罷了。</P>
探春黛玉都笑道誰不是玩?難道我們是認真作詩呢!若說我們認真成了詩,出了這園子,把人的牙還笑倒了呢。</P>
寶玉道:</P>
“這也算自暴自棄了。前日我在外頭和相公們商議畫兒,他們聽見咱們起詩社,求我把稿子給他們瞧瞧。我就寫了幾首給他們看看,誰不真心歎服。他們都抄了刻去了。”</P>
探春黛玉忙問道,</P>
這是真話麼?</P>
寶玉笑道,</P>
說謊的是那架上的鸚哥。</P>
黛玉探春聽說都道:</P>
“你真真胡鬨!且彆說那不成詩,便是成詩,我們的筆墨也不該傳到外頭去。”</P>
寶玉道這怕什麼!古來閨閣中的筆墨不要傳出去,如今也沒有人知道了。</P>
說著,隻見惜春打發了入畫來請寶玉,寶玉方去了。</P>
香菱又逼著黛玉,</P>
換出杜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