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春風一度(1 / 2)

黃金墟 狂絲 2592 字 5小時前






第31章 三十一、春風一度

這幾天,秦金玉的精神狀態不太好,胸悶胸痛仍然在發作,病情沒有絲毫緩解的跡象。

鄭新餘跟鄭新亭商量,準備帶秦金玉去蛟江治病。大城市,醫療技術以及用藥設備總歸要先進許多。

秦金玉得知後一口拒絕,說不就是個肺氣腫,乾嘛要去蛟江,費錢。她正在吃嘎啦蘋果,嘴巴張闔,去年新鑲的金牙發著閃。

鄭新亭照大哥教的,把話說得圓滑漂亮,哄勸秦金玉,但秦金玉軸心不動,固執己見。她沒胃口再吃了,氣喘籲籲,鬢角冒著虛汗。把蘋果擱在床頭櫃上,準備睡覺。

還沒躺下,王建雲來了。提著紅參口服液跟果籃,還有秦金玉最喜歡的麥乳精。

秦金玉支起身子,看向王建雲。頭發整潔油光,摩絲吃得很重,春風勁吹也是紋絲不動。他把東西擱在床旁,沒坐,隻是站在那裏。明媚燦爛的太陽直射而入,灑得王建雲滿麵金光。秦金玉有些看不清,微微閉住了眼睛。

王建雲對秦金玉溫和地笑,神情帶著關懷,瑣碎的思念,還有難以啟齒的曖昧情愫。秦金玉知道,王建雲心裏有自己。鄭衛國去世多年,跟王建雲好她也不是沒想過。村裏那些七嘴八舌的零碎議論秦金玉不在乎,但鄭新餘跟鄭新亭誰都不會同意這事。所以秦金玉隻是動心,又極力避免著讓自己動十分的真心。

“你也太瘦了,得多補補。”王建雲想握一握秦金玉的腕子,瞥了眼鄭新亭,又訕訕縮回手,隻是說,“等你出院,我去市場買兩隻鵓鴿。小龍給我買了冬蟲夏草,品質特別好,到時候我給你燉鵓鴣蟲草湯。”

“不用,你自己留著吃吧。”秦金玉懶懶地閉了閉眼,覺得很累。

王建雲之後又跟秦金玉白話了幾句,看她發困,就說那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秦金玉沒挽留,隻是衝他一笑。笑得很敷衍,含蓄又小心,她笑不動了,況且兒子在旁邊。

也就在這一刻,王建雲知道自己沒戲了,從今以後都沒戲了。

心裏突然像被燒空,王建雲訥訥地跟秦金玉道別,轉身出去。身體的餘燼被柔軟的春風一吹,在他眼前灰蒙蒙地飄過去。

王建雲還沒到門口就碰到了剛從家裏過來的鄭新餘,鄭新餘朝他問好,說些感謝您來探望我媽的客氣話,像是賓客席上的酬酢。他跟他握手,顯得不那麽親熱甚至帶著些敵意,眼神跟鄭新亭是一樣的。

寒暄完了,鄭新餘拎著從大排檔打包的飯菜正要進去。王建雲叫住他,說你陪叔抽根煙。

鄭新餘看了王建雲片刻,從兜裏掏出盒利群,打火機是鄭知著用來點炮玩的那個,摁下會響音樂。大概是外國歌,鄭新餘從沒聽過。

給王建雲點完,火機就壞了。鄭新餘罵了句粗俗的臟話,笑笑,說搞這些花裏胡哨的,中看不中用,還是以前燕山的打火機好。王建雲說,燕山早倒閉了,就你爸去世那年。

鄭新餘也知道,現在已經買不到燕山打火機了,他隻記得鄭衛國從前總是用。透明塑料殼子,水藍色,羽毛漆黑豐軟的燕子飛旋空中,掠過碧綠的垂柳。他私自藏了一隻,被學校勸退那天就蹲在六甲橋下拿它點煙。油已見底,鄭新餘不舍得再用。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拿出來是鄭衛國去世的時候。他點煙,擱在墓碑上。那是個冬天,凜冽的寒風一吹,煙轉眼就燒到了儘頭。鄭新餘把打火機留給了父親,他臨走時偷偷抹掉眼淚,不讓任何人看見。

鄭新餘愣了一會兒才抬起眼皮看王建雲,他的目光被天邊紅色的日落映照,顯得格外犀利,像即將發射的火炮,是被鄭衛國點燃的那顆。

這讓王建雲想起,鄭衛國在山塘裏是頂尖的發炮好手。在他手底下,每一塊石頭都會崩成粉末,飛揚空中,似乎是為了彌補六甲鮮少下雪的遺憾。

“算了,叔,我還是不抽了。”鄭新餘說,“我先進去給我媽送飯。”

王建雲點點頭,又說你媽在睡覺,你還是等會兒的吧。鄭新餘在台階上站著,左手揣進兜裏,像小時候一樣來回走台階。一格兩階三大步,直趨而上。王建雲看著他,覺得他依然那麽頑皮,跟小龍完全不一樣。

小龍好靜,總是坐在板凳上看書,背古詩詞,所以小龍回回都考年級第一,不像鄭家兄弟,老大初中肄業,老二學習平庸,複讀好幾次也沒考上大學。

然而,就算這樣,王建雲在鄭衛國麵前還是沒法挺起胸脯昂起頭顱。這都是因為他對秦金玉的賊心與覬覦,很不道德,但又實在難以克製。所以,王建雲一見鄭衛國就覺得腦袋沉重,仿佛會立即掉下來砸在地上,然後給鄭衛國砰砰磕兩個響頭。

鄭衛國要是沒死,山塘就該歸他管,順著往上爬,成為村長的或許是鄭衛國,而不是他。

煙沒抽多少,風太大,白白燒完了。王建雲跟鄭新餘說,我知道你媽得的是肺癌,這病難治,用錢多,要有什麽難處,你來找叔。

鄭新餘停下腳步,回頭看王建雲,說叔謝謝你的好意,我現在魚塘弄得不錯。他微笑,又說沒事的話我先走了。王建雲說行,你進去吧。

鄭新餘大步流星跨上台階,沒進住院部,而是拐到角落裏抽煙。他遠遠地望著王建雲,這人麵貌英俊,性格也溫和可親,有氣派,卻沒大架子,的確不錯。但那又怎樣,到底不是他親爸。鄭新餘實在接受不了母親背叛父親去喜歡一個跟他們毫不相乾的人,他會覺得失去了自己的母親。

天黑了一些鄭新餘才上樓,秦金玉還在睡。護士正換水,玻璃瓶子用黑色防光袋罩著,是化療藥。

兄弟倆坐在板凳上吃飯,支張小折疊桌。矮矮的,需要弓背耷腰。鄭新亭吃累了,擱下筷子,說他先回家去。心裏惦記鄭知著,鄭新亭一整天沒見他了。

鄭新餘想起什麽,跟鄭新亭說你路過小賣店買根小雪人,知了想吃,鄭新亭說我知道了。

天氣逐漸炎熱,鄭新亭一回家就急不可耐地脫襯衣。背衫已經溻濕大塊,鄭知著吃著雪糕看他小叔,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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