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愚蠢(1 / 2)

黃金墟 狂絲 2363 字 5小時前






第34章 三十四、愚蠢

一群同性戀因為犯了流氓罪,抱頭蹲在派出所裏。他們依次排開,被迫遵從社會秩序。

鄭新亭靠牆,頭埋在膝蓋之間,滿臉淚水。鄭知著在對麵專注地看著他,叫他。

鄭新亭沒有回應,他隻聽見頭頂掛鐘發出的聲音。

尖銳,清脆,像呼哨的子彈連續射擊,一一命中。可他還沒死,隻能恥辱地活在這裏。

突然,鄭新亭的衣領被揪住了,警察命令他站起來。鄭新亭雙腿發麻,幾乎是被拖出去的。他紅著眼,臉卻慘白,沒有一絲血色。鄭知著跟在他後麵,想去牽他的手。鄭新亭避開了,因為老遠就看見站在大廳裏的鄭新餘。

濃粗眉,高顴骨,眼珠漆黑,目光沉得似鐵,像父親的眼神。鄭新亭突然想起鄭衛國將他抽打得翻滾在地,那條皮帶鋥亮,質地堅韌冰涼,像一條蛇咬住他。鄭新亭想,大哥會不會也用皮帶打他,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飛濺。他想撒謊,準備好千萬個可以搪塞的理由,大哥疼他,或許會信他。可他胸中有股氣在盤桓,膨脹,渴望噴薄而出。他告訴自己,這是一次機會。從小到大,他沒做成過什麽,愛總要愛得起。

鄭新餘親手交錢,簽字,把搞同性戀的弟弟跟兒子保出去。叔侄二人跟在鄭新餘身後,下半夜依然沒有月光,濃雲飄在空中,漆黑一片。

一路上鄭新餘都沒說話,直到進家門,他仍然保持著嚴肅可怖的沉默。

鄭新亭膽戰心驚地看大哥,他站在院子裏點煙,是隻燕山打火機。從鄭衛國的舊工服裏翻出來的,藍殼子,剪尾雙飛燕,永遠越不過連綿的丘陵。

鄭知著小時候玩打火機,用它燒著了鄭新亭的睫毛。鄭新亭的眼角燙紅一塊,沒瞎,可至今都看不清許多東西。比如六甲城,比如綠水一樣流動的火車,比如蔣愛濃的照片,比如他眼前的出路。鄭新亭唯一清晰的,是鄭知著給他的愛。鄭知著總是把喜歡他愛他掛在嘴邊,鄭知著愚蠢得很直接,絲毫不懂掩飾跟含蓄的修辭。鄭知著讓他感覺溫暖,從一個打火機開始。

哥,鄭新亭顫聲叫道。鄭新餘回頭,看鄭新亭。他親愛的弟弟還在哭,睫毛上沾著晶瑩潮濕的淚珠,簡直像個無辜的小孩。他迫不及待地解釋澄清,說我們沒有。鄭新餘冷笑著反問他,你們沒有什麽?

就在剛剛,警察告訴他,他的弟弟跟兒子在公園裏跟同性戀約會,並且發生了性關係。一共有八個男人,他們全都赤身裸體,眼神迷離。警察不再細說,但肛交兩個字極大地震撼了鄭新餘。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小弟跟兒子會是同性戀,多令人惡心的字眼,多鋒利的現實,像刀一樣剮痛他。

鄭新亭囁嚅著,眼淚大顆湧出,他還沒說話就被鄭知著拉進懷裏,他們的身體在鄭新餘憤怒而驚訝的視線中親密地緊貼。

“爸爸,你不要罵小叔,你都把小叔罵哭了。”鄭知著跟鄭新餘對峙,他昂首挺胸,仿佛有著永遠不會收斂的勇氣與膽量。

“你給我閉嘴,進屋。”鄭新餘瞪著眼,命令鄭知著。

“我不。”鄭知著牢牢抱住鄭新亭,聲音溫柔,他撫慰他,“小叔別怕,我保護你。”

鄭新亭抖得更厲害了,像條被開膛的魚一樣。他拚命推開鄭知著,他害怕鄭知著這樣癡心而憐惜的眼神,這會暴露他們,他們真的會完蛋。他簡直不敢麵對大哥,大哥在以怎樣痛心疾首又憎惡的目光看著他們。他當他們是變態,流氓,鄭家的恥辱。

鄭新亭越是掙紮鄭知著就越是急躁,他緊摟著鄭新亭的腰,說小叔我真的會保護你,你別動。

“鄭知著,你給我鬆手,進去。”鄭新餘暴吼一聲,怒火燒到心口。

“我不走,我走了你會罵小叔打小叔。”鄭知著跟他爸爸喊,手臂依然環抱著鄭新亭,“我答應過小叔,我要保護他。”

“臭小子,你他媽懂什麽!”鄭新餘把燒紅的煙頭狠狠擲在鄭知著臉上,發出嚴厲的警告,“他不教你好的,教你喜歡男人,教你跟男的親來親去,做那種,那種——”

鄭新餘臉漲得通紅,再也說不下去了,那些惡心的醃臢的詞彙鯁在喉頭。

“不是小叔教的,是我自己喜歡小叔。”鄭知著大吼著,“我硬要跟小叔親嘴兒,是我脫了他的衣服,我——”

鄭新餘怒不可遏地瞪著鄭知著,甩過去一個巴掌。鄭知著感到一陣劇烈的灼痛,他的嘴角破了,迅速流出血來:“爸爸,你不講理,你,你亂打人,我討厭你。”

鄭新餘喘著粗氣,難以置信,震驚而痛苦的目光在小弟跟兒子之間來回:“你,你們——”

他以為鄭新亭隻是把鄭知著這個傻小子教壞了,他帶他去外麵找男人,跟男人野地媾和。結果,原來是鄭知著早就對他小叔發生了預謀的愛,原來是鄭新亭毫無道德地接受了侄子的愛,原來是他們叔侄倆在不知廉恥地亂倫。

他的親弟弟跟他的兒子搞在了一起,鄭新餘感覺神經有瞬間的麻痹,他簡直沒法思考,緩了好一陣才清醒過來。

“鄭新亭,你告訴我,到底有沒有這回事?”鄭新餘聲音喑啞,眼中充血,他忍不住上前揪住了鄭新亭的衣領。

“沒,沒有親,沒有——”鄭新亭突然大哭出聲,他往後退,拚命縮起自己,像一隻向死的蟲。鄭知著在他身後,阻擋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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