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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對於公綦稠這麼一個反麵典型忽然冒出來,內心是頗為欣喜的,他連忙給何進提了一個具體的平叛方略:
“大將軍,依我之見,既然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已經凶多吉少了,而且他確實對漁陽烏桓對張純的暗中勾結沒有察覺,一個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咱不如就上奏朝廷,將此前幽州各部烏桓的欠餉、朝廷撥付錢糧不足等罪過,都推到公綦稠身上。
對於從賊的烏桓、鮮卑,咱要一邊武力進剿,一邊儘可能暗中宣講前兩年之所以欠餉的理由,把烏桓人對朝廷的怨氣轉移到公綦稠為代表的欺上瞞下之輩身上。”
李素在下麵,聽了袁紹這番話,都差點兒生出幻覺了:你丫居然是袁紹?要是不看你這張帥臉隻聽聲音,我還以為你是跟王垕說“汝故行小斛分糧,借汝項上人頭一用”那貨呢!
歹毒啊,這不是曹操才想得出來的計策麼?把朝廷欠餉的罪過,都推到一個死人身上,給雙方都有一個台階下。儘管這個死人,或許死前是忠於朝廷的,被烏桓人突襲時,說不定還努力反抗過,是力戰而死……
但不得不承認,在快刀斬亂麻的時候,這種招數雖然道義上卑鄙了點,但對於平息事態確實是有效果的。
“袁紹年輕的時候智商居然還挺高呢?難道曆史上官渡之戰前後,他屢屢昏招迭出,隻是因為天壽將儘、老年癡呆了?”李素內心不由升起這麼一股念頭,頓時覺得三國誌也好,三國演義也好,對那些名人的定性,也不能全信。
史書和演義,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喜歡“蓋棺定論”,也就是拿一個人最終的巔峰成就或者巔峰罪行,來評判一個人的能力。
史書過於簡略,看不出一個人才的成長性。
如果隻是為了知道這人最終是個什麼樣的人、做成了什麼事、如何曆史評價,看史書是沒問題的。不是史書不想寫細,而是要記的人太多,必須惜字如金,隻能以這個人的“終極形態”來定性。
就像打光榮的三國誌,諸葛亮登場就寫著“智力100”,趙雲登場就寫著“武力98”。
但是,既然是穿越過來,跟這些活生生的人打交道,儘信書則不如無書。
就好比很多小白,拿一個“諸侯討董時徐榮先後擊敗了曹操和孫堅”就妄下“所以徐榮才是三國第一軍神”的結論來博眼球。
拜托,人是會成長的。戰爭和軍事素養,更是需要實戰經驗堆出來的。
討董之初,西涼軍是常年討伐羌亂、已經打了小二十年仗的成熟軍事機器。而關東諸侯都是剛剛要開始戰亂的新兵蛋子,就算將領有經驗,基層軍官指揮體係也還沒有經驗。
徐榮擊敗了剛出道沒幾年的曹操和孫堅,隻能說他確實比30多歲時的曹孫更強,算是一代名將,但未必就是空前絕後。
同理,袁紹六十多歲的時候老年癡呆昏招迭出,不代表他四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老年癡呆了。
李素細心聆聽,暗中觀察,不由對袁紹多了幾分戒備。
可不能被為了突出人物特征而專門塑造的文學形象給騙了!自己麵對的是一群真實的人!
還是穩健一點,苟一點,先躲在暗處觀察仔細了。
……
隨後,袁紹又洋洋灑灑稍微說了幾條執行方略,期間也問了李素和沮授幾個問題,補充些素材來完善他的方案。
這種討論,李素和沮授本來是沒資格在堂下旁聽的,隻是因為袁紹不時有前線情況需要向他們了解,他們才能破例多露一會兒臉。
何進聽得連連點頭。
連李素都有些奇怪:如果何進真按袁紹的做法乾,那恐怕張舉張純之亂,也沒有將近兩年可拖了吧?按這麼明斷的執行力,最多一年零點兒,張純就該被滅了啊?
自己的蝴蝶效應,應該沒這麼大吧?
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最多隻影響到劉備、沮授、張郃這一級彆的小人物,不至於會波及到袁紹何進這樣的高層才對。
就在李素狐疑的時候,他終於陡然聽到了一條袁紹在執行層麵的疑似昏招。
原來,是袁紹聊到了“哪些官員應該裁撤背鍋、哪些官員可以留用”時,曹操提出了不同意見,引出了後麵的爭論。
隻聽曹操反駁道:“本初!你說的撫剿並用之法,縱然可行,但如此裁撤官員,恐怕會給胡人留下我大漢吏治混亂、賞罰不明的印象,導致胡人愈發輕視我大漢。
比如,你把責任都推給護烏桓校尉公綦稠等人,那幽州刺史陶謙呢?陶謙本就肩負監察整個幽州之責,是公綦稠的上司,如果對外宣布公綦稠上下其手連續兩年將朝廷給烏桓各部的軍餉中飽私囊,陶謙卻毫不知情,也不聞不問,朝廷也不加責罰,胡人豈不會覺得朝廷昏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