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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後,三月中旬,褒中縣。
這是距離南鄭最近的大縣,也是如今劉備軍圍攻南鄭的後方大本營。
以李素的身份,他當然能臨時占據城中一座偽產府邸,劉備也給他派了十幾個從原先偽祭酒們家中釋放的婢女,服侍他飲食起居。
當然了,挑選的婢女都才十二三歲出頭,絕對不是用來做那事兒的,純粹是乾體力活的粗使丫頭。
選這種沒有被偽祭酒們糟蹋過的良家姑娘來解放,也是怕已經人事的婢女會跟故主一條心、暗中伺機行刺報仇什麼的。而這些婢女在本地都有家眷,且家眷們也都並非米賊信徒,隻是無奈被統治的普通百姓,非常可靠。
“嘩啦~”一個婢女吃力地抬著一小桶水加了藥材的熱水,倒進李素正在泡澡的、水溫已經微微涼了的大木桶中。
李素覺得一陣微燙,隨後冷熱水攪合均勻,體驗剛剛好,他也舒服得直哼哼出來。
因為還沒攻下南鄭縣,李素也就暫時沒空種田攀科技,弄不出水塔蓄水和銅花灑的熱自來水。不過隨著天氣漸暖、蜀中潮濕黏膩、蚊蟲也開始滋長,水土不服的李素是一刻都等不得了,每天都要泡澡清爽,最近在軍中得了一個新的外號,人稱“泡澡軍師”。
而且李素那叫一個花樣翻新,居然能想到要求婢女去城中買各種草藥加進去,“奢靡”程度著實讓劉備軍各位將領、謀士大開眼界。
漢末漢人幾乎沒有藥浴的習慣,基本上要到六朝唐宋隨著中醫理論漸漸發達,才花樣翻新起來。李素後世畢竟享受過那麼多會所服務,憑經驗稍微要求弄點金銀花、野茶葉、香茅、兩麵針、驅蚊草、花露精油什麼的泡一泡神清氣爽一下,就已經讓當時人震驚了。
後來聽婢女說,南邊山區的蠻族倒是有一些解毒祛濕的巫醫湯方,李素很快想起後世泡過的會所瑤浴、苗浴,可不就是湖廣川黔一代的土著民族的土方麼。所以他也讓人廣為搜集南蠻湯方、讓下屬先泡著試毒,確認沒有不良反應果有療效,他本人才跟著泡。
為了李素的靡費藥材,劉備身邊有些性情節儉、負責紀律的小官還向劉備稟報過。
但劉備絲毫不以為意:伯雅賢弟身體不好,耐不得蜀中濕熱,拿藥材多泡泡澡怎麼了?你能幫本將軍攻下陽平關,你一天泡十個澡本將軍都全額給你報銷醫藥費!
有點兒生活上的小雅好,劉備反而對李素更加信任了。
……
這天,劉備剛剛得到趙雲的回報,說是東邊最偏遠的黃金縣也已經被官兵徹底平定、最後一批有組織的祭酒等人員也都被抓獲解送回來。
劉備心情愉悅,他知道至此為止,漢中九縣隻剩最後一個被圍而不打的南鄭以外,其他都被平定了。
二十天的工夫,安定一個郡已經算很快了,跑馬圈地差不多就要花去十天,還要安民,非常不容易。
但隨著地皮徹底占住,另一個逐漸讓劉備頭疼的問題,終於擺到了矛盾的最顯眼位置:張魯這個割據政權,畢竟是靠鬼神巫術起家的,張魯這個精神領袖不死,依然能遙遙影響很多受毒害較深的百姓。
眼下三月份還沒什麼,到農曆五六月份,最早收獲的一批夏糧作物到了收獲季、涉及到朝廷征稅時,矛盾就會愈發公開化。
張魯搞的五鬥米製度,非常有欺騙性,好像在做善事,有一定的貧民互助性質。如果不把張魯的精神光環打掉,劉備今年的征稅工作要麼無法順利實施,要麼就算強行征上來,也要被百姓在跟張魯的前後對比中失去一定的民心。
這也是劉備遲遲不急於攻下南鄭縣的原因。反正張魯也不在南鄭了,早拿晚拿幾個月沒什麼區彆,多死人強攻也不劃算。
另一方麵,南鄭沒拿下,整個漢中郡就可以保持戰時狀態,而戰時狀態對於轉移內部矛盾、保持軍管是很有好處的。征稅征糧時也能更加事急從權,做同樣的事情損失的民心更少。
而南鄭城裡本來就沒圍困多少農民,南鄭周邊該中的地一點都沒荒蕪,所以晚攻南鄭經濟上根本就沒什麼損失。
“必須想想如何把張魯的醜陋揭露出來了,這事兒隻有伯雅最擅長,去問問他吧。”
劉備心中如是想,然後就隨便帶上了張飛簡雍這些老家死黨,輕裝簡從去李素府上蹭飯問計。
關羽還在葭萌縣外放鎮守過苦日子呢,所以來不了。他西要提防劉焉,南要監控板楯蠻是否會溯嘉陵江而上逆襲,擔子還是比較重的。
誰讓劉備遇到這種事情向來最信任關羽呢,當他需要分鎮兩地時,總是讓關羽獨鎮一郡。
劉備一來到李素府上,李素身邊的婢女就連忙要去通報,卻被劉備製止了:“我們兄弟講什麼虛禮?你們忙自己的去!”
“公……公子還在泡澡呢。”年紀最大的那個婢女似乎是頭目,忍不住提醒一句。
“大男人有什麼怕的!”劉備一揮手,帶著張飛直奔浴室去了。
進去一看,好家夥,李素這浴桶兩側還放著幾案。
左手是個架在炭爐上的鐵板和鐵架,爐中燒的是銀霜獸炭,絕對沒有煙霧,上麵吱吱烤著羊肉和幾種野味肉食、菌菇、韭菜蒜苗,都用竹簽子串著。
右手邊的幾案上放著從涼州商人那兒買來的昂貴西域葡萄酒,用銀壺裝著,甚至還找了幾塊從地窖冰鑒裡弄來的冰塊墊在托壺盤裡,把葡萄酒冰鎮。
漢末葡萄酒是極為名貴的東西,產地距離最近的,也得是西域樓蘭國的出產。法正的朋友孟達他爹孟佗,早些年就是通過十常侍之首張讓的家奴,賄賂了張讓一斛葡萄酒,得以被任命為涼州刺史。
後世蘇東坡讀史讀到此處,有感於張奐、段熲平涼血戰有功而不得升,孟佗卻為刺史,寫下過“將軍百戰競不侯,伯郎一斛得涼州”的悲憤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