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關雲長水淹陳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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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拒絕了讓張濟保留兵權、全軍撤回大西北觀望、讓出陳倉城的條件,張濟出於擔心和猶豫,也就隻好斷了求和的念頭,一心死守了。

沒辦法,雙方都有各自的顧慮,都有不肯相信對方的理由,命門是不能隨便交給敵人捏著的。

尤其是張濟和關羽,對於“如果陳倉城嚴防死守,究竟能守住多久”這個問題有重大的誤判分歧,這也就導致張濟不能很好的評估自己手上的籌碼究竟值多少錢,開出來的談判條件落在漢軍眼中也就顯得漫天要價非常可笑了。

談崩之後三天,一切倒也安妥,關羽一邊在西門外繼續像模像樣組織破壞外圍工事,打造攻城器械,一邊在東邊張濟覺得不可能主攻的方向上,也偷偷趁夜施工、安排舟船調度兵力。

初四初五兩天的戰事沒什麼好說的,除了破壞工事,就是喊話攻心,一些對防守方士氣非常不利的流言,也隨著攻城者的喊話、以及用強弩射進城散發的小紙條兒,漸漸流傳開了。

張濟一開始沒注意搜繳攻城部隊射進城裡的箭上綁的紙條,後來發現軍中亂傳話,才意識到統一人心的重要性,派出親兵隊搜查,反而愈發鬨得人心惶惶。

諸如這般的流言,在城內瘋狂傳播:

“聽說了沒,之所以城東被淹了,而且水越來越深,都漫進渭河了,根本不是什麼春雨、融雪淩汛,就是西漢水改道了!”

“西漢水改道了?西漢水是哪兒,咱沒聽說過啊。”很多普通士兵都沒什麼文化,涼州兵也沒去過蜀地,壓根兒不知道西漢水是什麼河。

不過隻要一群士兵裡有一兩個什長之類稍微認識幾個字、或者知道點曆史故事的,就能把這個疑問解開:

“聽說原本是從漢中流向陳倉、就從咱這兒流進渭河的。還是呂太後那個老娘們兒,在她跟高祖的大兒子惠帝死了之後,母雞打鳴掌管朝政,還違背了高祖皇帝‘非劉姓不王’的白馬盟約後。

高皇帝在天之靈震怒了,所以呂太後那老娘們兒執政的第二年,武都郡大地震、山崩,塌下來的山擋了漢水北流之道,從此大漢龍脈之氣往東南流向荊州、在南陽郡、江夏郡入長江,而不是再從渭河入黃河,這是皇天不祚呂氏。

所以光武皇帝後來複興漢室才是起於南陽,南陽郡那也是漢水流經之地啊!我是沒讀過書,可是聽說這些都是《漢書》裡明明白白寫著的,還能有假?不信你去問個讀過史書的曹掾,隻要你有膽子。”

“真的假的?這也太玄乎了,還有沒有彆的證據?”大頭兵們聽得一愣一愣的,想信又不敢,想不信又不甘心,便會再試圖追問一些旁證。

偏偏這次的事兒證據還非常充分,在群眾智慧的自發博弈腦補中,一條條“鐵證”又被傳播開來,為前麵的話加強說服力:

“怎麼沒有?證據還多著呢。你們知不知道,漢書上武都地震是那一年的幾號?是‘春正月二十七’,這次聽說河池山崩,也是正月二十七,隻不過河水流到咱這兒是正月底了。

當年韓信能暗度陳倉,那就是因為跟了真龍天子高皇帝,有高皇帝庇佑才能成功。劉備這次聽說也是有高祖托夢,明明白白告訴了劉備地震山崩的日子,對麵營中都傳遍了。”

這樣的造謠一浪高過一浪,陳倉守軍的人心惶惶也就可見一斑了。

必須澄清一句,流言形成這個樣子,絕對不是最初射箭書散播的人本來想傳的版本,原始版本遠沒有那麼細節那麼口語化。

但流言這玩意兒就像病毒,它可以在傳播的過程中自我變異、越傳越變樣。每一次口口相傳都是轉述者用自己智慧的再創作,不會跟他聽到的版本絕對一樣。

所以傳得久了,肯定是最接地氣、邏輯自洽度最高的版本,生命力最頑強、被聽到得最多——就像是病毒,變異出更強傳染性和潛伏性的DNA,才能更多流傳下來,並且擠掉傳染性隱蔽性弱的版本。

上麵這番精妙的流言,是城內士兵們群體智慧不斷迭代創作的最終版,才看上去那麼惟妙惟肖。

張濟發現這個問題之後,隻能是搞恐怖統治,瘋狂排查首惡,殺了好幾十個有影響力的、亂說話的人,把人頭掛在各處城樓示眾,才算是壓製住了士兵們的胡言亂語,確保一萬五千士兵裡隻有幾千人聽到過那種大逆不道的打擊軍心言論。

但殺流言傳播者的同時,張濟自己內心也是越來越恐懼後怕,因為連他都覺得這背後的天意怎麼看上去似乎挺真的。

二月初五晚上睡覺的時候,張濟甚至自己被噩夢嚇醒,驚叫不已。

他夢見了秦朝降將、雍王章邯,在被韓信暗度陳倉擊敗之後,最終被圍困在廢丘、慘遭韓信水淹廢丘而死。而夢中夢著夢著,韓信就變成了關羽,章邯就變成了他自己,夢中的陳倉城牆也跟廢丘城牆一樣被泡塌了,洪水洶湧而入,他也被關羽率領戰船衝入城內殺死。

“將軍你沒事吧?莫不是夢魘了?”身邊的近侍看到張濟大叫驚醒,還過來關心一下。

“沒事!沒事!不要瞎說!”張濟做夢做得冷汗都下來了,還要強撐,讓侍從不許聲張。

被這麼一攪合,張濟也沒心思繼續睡了,總覺得心裡不踏實,連夜披掛上盔甲,後半夜帶著一隊士兵又去巡城,連士兵們都怨聲載道,暗忖:

你不想睡咱還想睡呢,而且還是巡已經被水淹了好幾裡地的東門,有什麼好巡的?東門外的水闊得比渭河黃河還寬了,什麼護城河都比不上,還有人能蹚那麼遠的水來攻城?就算坐船也犯不著從那兒進攻啊。

因為夜色過於昏暗,張濟也巡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臨近天明,精神實在困倦不濟,反而在東城門的城樓上睡著了,穿著盔甲倒頭就睡,農曆二月上旬的寒冷,幾乎是百分百凍感冒。

幸虧張濟也不需要感冒的慢慢折磨了,他有更痛快的痛苦。

二月初六,辰時末刻,天色已經大亮了很久,張濟才在城樓上醒來,他巡城到卯時初才睡著,所以其實也就睡了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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