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情侶裝(2 / 2)







這馬蹄聲比方才那陣更急促,隨蹄聲漸近,又一輛朱輪馬車在仁心醫館前停了下來,與李子樹下紀珣的那輛馬車並在一處。

陸醫官——

人還未到,聲音先行,綠衣少年從馬車上跳下來,聲音雀躍,在他身後,有人掀開馬車簾,彎腰下了馬車。

眾人朝前看去。

馬車上下來個穿淺藍宮錦瀾袍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生得亦是俊俏。

他眉眼不似方才那位清冷淡薄似水墨,更加鋒利分明、奪人心魄。偏偏揚起唇角時,露出若隱若現梨渦。

於是鋒銳變成和煦,竹林長闊寥落的清風,霎時被暖日照亮。

醫館前,人煙熙攘吵鬨,漸漸那吵鬨聲也淡去,被馬車下站著的二人聚集住目光。

同樣的淺藍衣袍,同樣俊美出挑,然而同一種色彩,穿在不同人身上卻全然不同。

一個清冷出塵、似山間長風,泠然湖水,總是蒙著淡淡雲霧,一個卓拔耀眼,英秀峨然,似雨後晴空,微夏清夜,乾淨明朗。

搖曳樹影落在石階上,醫館前兩人卻把整個西街狹窄土路都襯得光鮮起來。

宋嫂捂住心口,再看看眼前揮舞勺子的杜長卿,突然覺得這往日眉清目秀的少東家,今日看著好像也黯淡許多。

兩位藍衣青年彼此視線相撞,都怔了一下,畢竟這顏色實在是過於相近。

門口低頭整理紅字的苗良方睜大昏花老眼,看了看林丹青:林醫官,這是翰林醫官院新發的醫官袍又疑惑,怎麼還送了裴殿帥一件

杜長卿把舀勺一摔,抱胸冷笑: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陸曈:……

那一頭,裴雲暎也瞧見了紀珣的衣袍,麵色一頓,看向段小宴的目光登時發涼。

段小宴哽了一下。

失策。少年痛心疾首,低聲道:沒想到這紀大公子竟也如此心機深沉,倒顯得你倆撞上了,無事……哥,你底子好,足以豔壓群芳。

再者,管他做什麼呢,紀大公子是個意外,咱們隻要和陸醫官一樣顏色……

少年聲音在看到陸曈時猛地消失。

裴雲暎朝前看去。

醫館門前站著個穿黃衫裙的女子,穿件淡黃薄衫子,下著鬱金羅繡染裙,烏發邊簪一朵苔綠絹花,芳容明麗,身姿聘婷,濃淡合宜好似幅江南俏春圖。

正是陸曈。

裴雲暎淡淡看一眼段小宴。

段小宴語塞。

她、她穿了黃色啊。

處心積慮頗有心機的穿了件藍色,誰知對方卻穿了件黃色,偏與另一男子撞了色,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人算不如天算。

陸曈並不知樹下幾人心中回轉心思,隻是微微疑惑裴雲暎竟穿了件平日不常穿的顏色來。她身上那身黃裙是銀箏去葛裁縫店裡裁的,說是葛裁縫店裡緞子賣的最好的顏色,做衣裙正好。

門外烈陽仍盛,銀箏笑著上前,打破微妙尷尬:紀醫官與小裴大人都來了,快快請進,阿城已備好茶了。

那二人對視一眼,彼此微微點頭算過禮,一前一後進了裡鋪。

紀珣的藥童竹苓手裡抱著個琉璃細頸大肚罐子,費力往裡鋪茶桌上一擱,仰頭脆生生道:這是我家公子送的賀禮‘青竹瀝’。

苗良方:青竹瀝

心下有支飲,其人苦冒眩。暑天氣熱,易生痰症,我家公子親手做的青竹瀝,外頭可買不著。

竹苓說得驕傲,身後杜長卿大大翻了個白眼,對苗良方無聲做了個口型:不值錢。

陸曈接過琉璃罐,對紀珣道:多謝。

紀珣頷首:今日慶宴就可用上。

段小宴見狀,不甘示弱從後麵擠上來,若無其事將紀珣擠到一邊,笑盈盈把手中竹籃往桌上一放:我家大人也有賀禮,陸醫官請看——

陸曈低眉看去,紀珣也是一怔。

草編竹籃蓋著的綢布一掀開,裡頭坑坑窪窪黑漆嘛黑團團囫圇物,還有些乾枯枝草。

林丹青眨了眨眼:這是……藥材

沒錯!

段小宴正色道:畢竟是醫館嘛,大人覺得,與其送些花裡胡哨的,不如送些更實用之物。陸醫官又不是貪慕金錢之人,就令人尋了些難尋的珍奇藥材,日後陸醫官想做新藥或是研製新方也方便。

珍奇藥材難尋,倒不是說價錢昂貴,而是有些藥材因地域或環境原因,盛京難尋其一,她草草翻了幾下,有些甚至是禦藥院也難得的草藥,不由看了裴雲暎一眼。

這賀禮很難得。

裴雲暎見她看來,勾了勾唇,悠悠道:陸大夫這回不會將禮退回來吧。

這話說得很有些深意,周圍人都朝他二人看來。

陸曈合上竹籃蓋子:不會,多謝裴大人。

應該的。他笑。

咳咳——

門口的杜長卿擠了進來,目光在他二人身上逡巡一轉,皮笑肉不笑道:我看時候不早,人都到齊了,就彆在這門口一並擠著,進院裡用飯吧。

阿城,擺飯——

阿城應了一聲,把門口藥桶子搬進屋,又把大門一鎖,歡呼著朝裡跑去。

唯有段小宴撓撓頭,語帶茫然:不是說廣邀貴人好友嗎……就這幾個人啊

這話當然沒有人回答他。

銀箏掀開氈簾,眾人陸續走了進去。

小院提前已打掃過一次,越發整潔清爽,院中已拉起布棚,遮蔽頭頂烈陽,因院落四周有樹,院子裡倒並不很炎熱,偶爾有風時,還覺出幾分清爽。

其餘人都已來過院子幾回,唯有紀珣與竹苓是頭一次來,走得更慢些。

公子——竹苓扯了扯紀珣袖子,這窗前居然有棵梅樹哎!

紀珣不喜群花,唯愛梅竹。如今他自己窗前養了一叢綠竹,幼時在紀家時倒是在窗前種過一樹白梅,隻是後來埋頭做藥,那時年幼,有時剩下藥渣倒在梅樹下,漸漸的梅樹就枯死了。

見他看的入神,銀箏笑道:這是姑娘的屋子,冬日花開時,打開窗就有梅花飄進來,可好看了。

她一轉頭,見院子涼棚下的石桌前,眾人三三兩兩已走過去入座,便招呼道:紀醫官,阿城在擺飯了,您二人請先入座吧。

紀珣點頭應了。

他走到石桌前,苗良方和段小宴已先坐下,陸曈正將碗筷一一擺好,阿城動作很麻利,不多時就已將飯菜擺滿一整張桌,擺不下的,則放在石桌前的小木椅上。

白炸春鵝、清攛鶉子、荔枝腰子熬鴨、山煮羊、蜜漬豆腐、雪霞羹、酒燒香螺……

雖然有些酒樓的油紙袋尚未扯乾淨,仍黏有一點在菜肴上。

但……

還挺豐富的。

竹苓挨著阿城坐下,苗良方和銀箏坐在一處,杜長卿接過竹苓方才抱來的青竹瀝,叫陸曈也坐下。

紀珣看著陸曈在涼棚下坐了下來,見她身側還有空位,微微猶豫一下,朝著陸曈走去。

他還有些事想問陸曈。

陸曈看到他的動作,也是一怔,紀珣走到陸曈身邊,微撩袍角,正要坐下。

忽然間,斜刺裡響起一道聲音。

請問——

紀珣抬頭。

裴雲暎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微風吹動梅樹花枝,打開的青竹瀝漸有清香撲鼻,年輕人站在二人身前,眉眼明朗含笑,語氣卻很有幾分無辜。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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