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真不容易。
許是喝了池野那半瓶白馬,我後知後覺地感覺腦袋有點懵,有那麼一瞬間,看著熱鬨的牌桌,燈光交錯,記憶恍惚。
身處喧鬨之中,卻不知自己究竟在何處。
出神之際,池野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握在了我的手上。
我們距離很近,我穿著簡約的半身裙,原是將手放在自己腿上的。
他就這麼也跟著把手放在我裸露的膝蓋上,繼而又堂而皇之地翻過我的左手,十指緊扣。
我抬頭看他。
他坐姿慵懶,身子微微後仰,拿牌的那隻手搭著桌子,襯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小截流暢漂亮的線條。
麵上是一派滿不在意的模樣。
見我看他,眉頭挑起:「怎麼了?」
「沒事。」我搖了搖頭。
他接著看牌,很快便鬆開了我的手。
我剛鬆了口氣,沒多時他手機又響了起來。
麵上有些不耐,他把牌往我手裡一塞,起身出去接電話了。
輪到我出牌時,桌上的人都在看我,我有些尷尬:「不好意思,你們這個,我不會打。」
「沒事沒事,那就先不打,大家聊聊天,妹妹你看著很眼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我去,江晨你膽子賊大,阿野帶來的人你也敢勾搭。」
「滾蛋,誰勾搭了,是真的眼熟。」
「晨哥,待會我哥要是打人,我們可不幫你啊。」
「滾,老子缺女人嗎,犯得著惦記他的?」
……
那名叫江晨的男人,是池野的發小。
眼熟是必然的,因為在我還是池野女朋友時,與他見過不止一次。
他認不出我了,也是必然的。
這些年,我變化挺大。
大學時是齊耳短發,細碎的劉海,戴著一副近視鏡,滿滿的書卷氣。
池野那時總說我是書呆子,又說我長了一張娃娃臉,太過乖巧,看上去就很好欺負。
也很想欺負。
如今的許棠,蓄了長發,摘了眼鏡,很瘦,還會化漂亮的妝。
總歸是變成了成熟的大人,與從前比,當真判若兩人。
但若仔細看,總能認出來的。
如江晨這般的花花公子,認不出來隻能說是亂花叢中迷了眼。
他們這些人總是這樣的,沒什麼奇怪。
「在聊什麼?」
池野回來後,說笑間牌局繼續。
我將手中的牌還給他,他沒有接,而是坐下點了根煙,手指從容不迫地敲在桌上,抬了抬下巴——
「你打吧。」
「我不會。」我輕聲道。
他笑了一聲,換了一隻拿煙的手,接著身子朝我靠攏過來,以半環抱的姿勢伸出右手,從我手裡抽出一張牌。
「出這個。」
這姿勢,幾乎是胸膛貼著我的後背,將我整個人攬在懷中。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擦過,若我側目,定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
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耳旁撫過的溫熱觸感,我隻感覺麵上一燙,定然是紅透了耳根,像個煮熟的蝦米。
他比誰都清楚,我怕癢,最怕彆人在我耳邊嗬氣。
果不其然,那男人輕笑,低低地嘖了一聲——
「出息。」
我愈發麵紅耳赤了,極力正色,拿牌的手微微用力。
他仍保持著半環抱的姿勢,握住了我的手,又在我耳邊低聲道:「彆緊張啊木頭,哥哥教你打。」
瞬間,我腦子有片刻的空白,記憶中有似曾相識的畫麵襲來。
那是當年我與他談戀愛期間,有次因為瑣事置氣。
冷戰幾天,依舊是他先低頭,晚上打了電話過來,可憐兮兮地哄我——
「木頭,我喝多了,來接我好不好?」
「真不要哥哥了?我頭好疼啊,你快來好不好,我想你,你帶我回家……」
我拿著外套出門,到了酒店,看到他在和幾個朋友打牌。
房間內有橫七豎八的酒瓶,他也當真是有了幾分醉意,見我過來,牌也不打了,立刻走過來抱住了我。
他抱得那樣緊,微微弓著身子將我整個人包圍,腳步還踉蹌了下,頭埋在我頸間,像個小孩子般歡喜:「乖寶,你來了,不生氣了吧。」
房間是他開的,牌搭子是他喊來的,他卻二話不說要跟我走。
那幫朋友不樂意了,說酒也陪了,狗糧也吃了,他在這兒過河拆橋,非要他打完那一局,贏了才可以走。
我雖是他女朋友,但實際和他那幫發小並不太熟,池野不搭理他們,他們便合起夥來拉我,把我按在座位上,往我手裡塞牌,嚷嚷著讓許棠替你打。
我拿著一把牌不知所措。
池野便在這時從背後擁著我,握住我的手和牌,在我耳邊低低地笑:「彆緊張啊木頭,哥哥教你打。」
……
我有種感覺,池野是故意的,他對我的報複才剛剛開始。
一瞬間,我身子緊繃,額頭和身上都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