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何樂知喜歡運動。從前他們這一撮人大概分兩派,一半是愛玩愛鬨但是不愛動的,放假如果不出去玩就在家宅著打遊戲,另一半喜歡運動,放假了經常約著打球、遊泳、爬山這些。
韓方馳跟何樂知都是後一半,周沐堯是兩頭都沾,哪邊有什麽活動他都去。打遊戲、K歌他行,去爬個山他也能跟著。他就是喜歡湊熱鬨,玩什麽都行。
近幾年大家都忙起來,很少約這些了。從前何樂知和韓方馳一塊兒運動的時候不少,尤其上學的時候。
因此當第二天早上,何樂知在小區門口打開車門,看見穿著速乾衣、止汗帶窄窄一條暫時扣兩圈纏在手腕上的韓方馳,還短暫地恍惚了下。
韓方馳從後座拿了個紙袋給他,裏麵是一個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謝謝。”何樂知接過來,道了謝,又說,“你今天看著有點年輕。”
韓方馳沉默了下,說:“何樂知,我都沒大上你一歲。”
何樂知笑起來:“沒有說你平時不年輕的意思。”
韓方馳沒說話,何樂知接著解釋:“就是平時看著嚴肅,今天像以前的時候。”
“我怎麽嚴肅了,”韓方馳挑眉,“不就給你拔顆牙?”
何樂知一下子笑出了聲。
一起過來徒步的一共七個人,他們倆單獨開車來,剩下五個人開了輛商務,晚他們二十分鐘到的。其中有兩個是韓方馳朋友,關係挺熟,是徒步領隊。
韓方馳介紹之後,互相打個招呼就算認識了。
“拉個群?我把軌跡發上來。”一個朋友說。
群裏發了軌跡,還發了注意事項,兩個領隊,一個在隊首,一個在隊尾,看著挺專業,平時應該經常帶隊。
何樂知來過這裏幾次,這是省內比較適合越野跑的一座小山,之前在這舉辦過越野跑比賽,有官方路線,他對這裏並不陌生。
除了韓方馳以外的幾個人都裝備齊全,有人拿著登山杖。
何樂知換了鞋,給自己戴上護膝綁上護踝,越野跑的輕包背在身上,裏麵已經裝了水袋。
韓方馳就簡單許多,就是平時運動的一身速乾衣,背著個雙肩包,裏麵放了兩瓶電解質水。
“方馳沒來過,你跟我一起。”隊尾的領隊朋友說。
韓方馳說:“不用管我。”
“你別自己,你再走丟了,我帶你。”朋友熱心地說。
“不用你帶。”韓方馳又說,“你話太多。”
朋友“嘖”了聲,無語地說:“你是不是不知道好賴啊!”
何樂知笑著說:“他跟我一起就行。”
“那我不管了。”朋友一甩手說,“還嫌我話多!”
朋友知道何樂知參加過越野跑比賽,還跑過全馬,不管他們了,把韓方馳交給他管。
朋友先上去了,韓方馳跟何樂知說:“你跑你的。”
別人看韓方馳沒有登山裝備,以為他沒玩過,隻有何樂知了解,所以也沒客氣,說:“我跑一會兒等等你。”
“我跟著你,去吧。”韓方馳說。
何樂知喜歡戶外運動,他玩慣了這些,但也好久沒出來了。
對喜歡運動的人來說,能夠運動到把汗出透,把最後一絲力氣榨乾,是件痛快事。隨著體力的逐漸消耗,大腦也會隨之放空,除了繼續向前,再沒別的思考。
韓方馳有意和他保持一段距離,讓何樂知能感知到的空間內隻有他自己。
何樂知跑幾公裏就停下來等等韓方馳,韓方馳不用他等太久就能追上來,然後朝他抬抬胳膊,示意他繼續。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何樂知最痛快的一天。隨著力氣一點點消失,反而有種新的能量被注入進來,陳舊而沉鬱的大腦像是被緩慢地更新和喚醒了。
眼前的一切迅速地從兩邊飛馳而去,像一道道虛影。他穿過叢林的夾縫,在不算寬的山道上穿行而過,時間和空間都變得漫長,又無意義。
這樣不顧一切地奔跑時,好像一切都能被拋在過去。前方隻有樹和風,還有暫時看不到儘頭的遠方。
路程過半,何樂知停下來不再跑了。
等到韓方馳趕上來,何樂知從背包裏拿了蛋白棒和牛肉乾,和韓方馳分著吃了。
兩人汗都出透了,跟洗了澡一樣。何樂知躺在一處巨大的石頭上,韓方馳坐在他旁邊,胳膊反拄在身後,屈著一條腿。
“一會兒還跑嗎?”韓方馳歇了半天,說話時仍帶著點喘。
何樂知搖頭:“不跑了。”
“不用顧慮我,我等他們也行。”韓方馳側頭看過來,“路線你熟就可以,別跑丟了。”
何樂知躺那兒看著他,心率雖然已經降了下來,胸腔卻仍然起起伏伏,呼吸間有種透徹的暢快。
“不了。”何樂知抬起胳膊,用護腕擦掉額頭上的汗,笑笑,“爽了。”
韓方馳沒有任何能擦汗的東西,把衣服下擺一翻隨手抹了把臉,長呼口氣說:“爽了就行。”
後麵的半程何樂知是跟韓方馳一起走下來的,有意等等另外幾個朋友,走得並不快。一直到了山下也沒和他們會合,兩人坐在小賣部外麵的椅子上吃吃喝喝,各啃了一根玉米。
等那夥人下來,他們倆已經拉伸完了,正倚著椅背閒聊。何樂知身上的裝備都卸了放在一邊。
“牛啊。”領隊朋友遙遙地衝他們豎了下拇指,又問,“你們是不是抄近道兒了?”
“按你給的路線走的,”韓方馳說,“對他來說小意思。”
“你呢?”朋友問。
“我?”韓方馳攤著胳膊,誠實地說,“茍延殘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