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不生不熟 不問三九 2924 字 6小時前






韓方馳和這兩個朋友看著要比跟徒步那兩個更熟,他們經常約著打球,還是前同事,吃飯時說的都是患者案例。

寧肯自己開口腔醫院,但是沒什麽追求,帶著技術出去,隻圖自由和賺錢,疑難病例直接往韓方馳那兒推,還跟人說外麵醫院不行,你趕緊去正經掛個號,別耽誤你自己,掛省口腔韓大夫。

“我真謝謝你了。”韓方馳麵無表情地說。

“那我確實也治不了,沒那本事。”寧肯笑著說。

“省口腔還不行,還得省口腔韓大夫。”韓方馳掃他一眼,“來了反複跟我強調是寧院長讓來的,我還得領你個人情?”

“哈哈哈哈,那不是你老師號掛不上嗎?掛你號一樣。”寧肯笑得不懷好意。

坐在寧肯旁邊的尚奇說:“你在外頭掙錢不手軟,到方馳這兒給人省錢來了。”

寧肯低頭啃羊排,大言不慚地說:“既然上我這兒來了就是沒想去醫院掛號治牙的,那我不掙也是別人掙,那不如讓我掙了,至少我能保證材料和技術不坑人,這不都是良心錢啊?我有什麽手軟的。”

“沒地兒說理。”尚奇去了市口腔以後也評上副主任了,兩個公立醫院的副主任醫師,活兒乾得比人多,那點工資在人麵前忽略不計了。

“咱不一樣,你們有情懷,不是一回事兒,嘿嘿。”寧肯說。

何樂知一邊吃飯一邊聽他們說話,吃完在那兒喝湯。

尚大夫跟他解釋:“方馳他老師一周就出兩天診,號也貴,手術也貴,掛方馳的號他解決不了的就找他老師了,一樣的。”

“我老師問我是不是在網上做賬號了,怎麽經常有疑難病例專門過來掛我號,讓我別整這些,想當網紅啊?”韓方馳跟何樂知說。

何樂知一下笑出了聲。

韓方馳他老師是個傳統又刻板的教授,韓方馳長得標致,上學那會兒老師就怕他心浮,不踏實,不好好當大夫,網絡是絕對不讓碰的。

“你都得感謝我,要不你這麽年輕就技術硬呢,都我幫你上難度練出來的。”寧肯說。

“我謝謝你。”韓方馳說,“去年冬天上班快給我上抑鬱了。”

“我記得。”何樂知看著韓方馳,“那段時間誰叫你也不出來。”

韓方馳“嗯”了聲,說:“就那段時間。”

尚奇眼睛裏有一種過來人的眼神,笑了下說:“方馳還是年輕,心軟。”

韓方馳運動時穿的速乾衣已經換了,這會兒穿著寬鬆的T恤短褲,放鬆地坐著,胳膊搭著桌沿,兩隻手隨意地玩著濕巾,說話時仍朝向何樂知。

“去年患者進來一說是寧院長讓來的,我都不想問怎麽了,我怕他不說牙。”

“馳你想想,牙的事兒我大差不差都能整。”寧肯說。

“不看牙看什麽?”何樂知問。

韓方馳說:“潰瘍,腫物,出血,隻要不是看牙的,他讓過來的都不好。”

何樂知眨了下眼睛,輕聲問:“腫瘤?”

韓方馳說:“口腔癌、牙齦癌、頜麵部腫瘤這些,口腔裏這點難題他遇著的都往我這兒送。”

“那沒招兒,誰讓你在頜麵部了,乾的時間越長看得越多。”寧肯從醫院出去之前是種植科的,口腔雖然分得細,不過除了疑難案例以外基本都能看,以前也什麽患者都有。

韓方馳自嘲地笑笑,坦誠地說:“去年沒調整好,心態崩了。”

韓方馳平時不怎麽和人說自己的事,幾乎不聊,因此何樂知也沒聽他說過工作上的事。今天因為另外兩個朋友都是同行,何樂知似乎不經意間撞開了韓方馳生活裏的另一道門。

“正常。”尚奇和寧肯都比他大,尤其寧肯都四十五了,看得比他多,尚奇說,“大夫麽,總想能治一個是一個,但有些一看就是來晚了,預後效果可以想見的差。你心還沒磨硬,都有這個階段,隻能自己調整。”

薄薄的濕巾包裝被韓方馳在手指間折來折去,他的肩膀沒有挺得很直,稍微有點弓著背。

他說話時下巴微側向何樂知,聲音平淡卻帶點低沉:“這人坐你麵前,能走能行,肉眼看不到病狀,非常健康。但你知道他的生命可能已經進了倒計時,口腔裏那一處菜花狀的腫塊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韓方馳垂著眼睛,聲音平淡卻低沉:“很多時候無能為力。拖到這麽晚才來,本來做個手術就行,現在做了手術也得靠奇跡……哪來那麽多奇跡。但是認知不到,這也沒辦法。”

寧肯雖然自己單乾了,但審視行業現狀還總是從醫院的角度,“那還是從我這兒過去的呢,都這樣了去的還是外頭醫院,說好聽了都是口腔醫院,不好聽就是診所,遍地都是,不知道有幾家靠譜兒的。”

尚大夫脾氣看起來要溫和一些,說:“看病難麽,大家對上醫院掛號有畏難情緒了,去趟醫院確實麻煩,在外麵至少方便。”

“難個錘子,專家號難,普通號都掛不滿。你們市口腔難嗎?我看你們隨時去隨時有號。牙齦癌有多少是做牙做出來的,都是圖的一時方便一時便宜,何況還未必便宜。”寧肯皺著眉說。

“快行了,別說這個了,方馳好容易調整好了。”尚大夫笑了聲,“等會兒又沉默了,嗬護一下我們年輕大夫。”

“不至於。”韓方馳笑了下說,“過勁兒了。”

何樂知看著他。韓方馳在同齡人裏始終相對成熟,在大家都愛玩愛鬨的年紀他也更像一個陪伴者,直到現在。今天他在兩個比他年齡大的同行麵前,是更年輕的那個,心態更稚嫩。

這會兒垂眼沉默地坐著,因為聊了一個無力的話題而情緒有些下沉,這跟何樂知平時看的他稍有偏差。

可又莫名地不違和,與何樂知對他的認知是對應的。

何樂知抬起手,在韓方馳後背上拍了拍。

韓方馳沒轉過來,隻微側了側頭看了一眼。

何樂知上下撫了兩下,收回手,跟寧肯說:“上次給我拔牙就用六分鐘,我說這麽厲害呢,原來是你給練的。”

“你阻生齒吧?”寧肯問。

何樂知說是。

寧肯跟韓方馳不同門,語氣還故意弄得酸酸的,說:“不是阻生齒都用不上六分鐘,他規培的時候他老師就把他練出來了。”

“厲害。”何樂知真心實意地誇道。

韓方馳這會兒再旁邊一接:“比不了——”

“住口。”何樂知馬上打斷他,笑著說,“別提王主任。”

“啊,樂知還認識王主任呢?”寧肯問。

何樂知擺擺手,示意快別問了。

韓方馳橫他一眼,哼笑了聲,“比跟我熟。”

對麵倆人都意外了,“還有這一層呢?王主任外地人啊,樂知怎麽認識的?”

何樂知被三雙眼睛看著,一時間隻後悔當初犯下的錯。

“……掛號認識的。”何樂知哭笑不得地回答。

為了防止韓方馳下次還拿這事出來說,何樂知想用一頓飯封他的口。

回家路上,何樂知在車裏問:“明天有空嗎,咱倆再吃個飯?你吃了我的飯,以後就不能再提王主任的事了,同意嗎?說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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