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不生不熟 不問三九 2874 字 3小時前






第60章

高二那年的寒冬夜裏,韓方馳說他沒地方去了,何樂知裹著羽絨服下樓接他,用校服擋著他的頭,不讓風雪吹他的臉。

在何樂知溫暖的小房間裏,韓方馳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因為別的,坐在何樂知的小床上,一直在打擺子。

他失神地看著何樂知,有些無措地說:“我聽見我爸說,他跟我親近不起來……因為我……畢竟不是他們親生的。”

何樂知一瞬間把眼睛瞪圓,嘴也張開了,卻說不出話。

“我媽說已經養了十幾年了,讓他別把這些掛嘴上。”韓方馳兩隻手摳著床沿,眼神空洞,眼底卻紅。

他低聲問:“樂知,我是誰啊?”

在一個極為普通的夜裏,韓方馳起夜想去廁所,聽見了爸媽的對話。那時韓知遙還小,剛讓她自己睡一個房間,因此爸媽不關臥室門,怕聽不見她夜裏哭。

如果不是恰好聽見了“方馳”,他不會駐足聽那一會兒的,壓著聲音的那一小段聊天,讓韓方馳在接下來的許多年裏,再沒有過真正的歸宿感。

他媽媽在跟他爸說,別在方馳麵前表現得那麽明顯,方馳已經夠優秀了。他爸說不是親的總隔著一層,沒辦法。

這也能很清晰地解釋通很多事。

他媽媽不提,本來就是個性格淡的人,對每個人都差不多;但在爸爸身上對比得就很明顯。從小韓方馳就從來沒被他爸爸很親近地抱過,也從不單獨帶他出去玩,他從來沒有騎過爸爸的脖子。雖然關係也還過得去,隻是別的父子之間那種像兄弟像朋友的親近,他們從來沒有過。

而對知墨和知遙就完全是不同的態度,韓方馳一直以為是因為他爸更喜歡女兒,而他是哥哥,所以是不被偏愛的那個。

當晚韓方馳從家裏離開,爸媽知道他聽見了。

之後幾天韓方馳住在何樂知家裏,沒有回家,媽媽給他打電話,讓他別多想。

等到韓方馳回家以後,他們也從來沒公開聊過這些,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隻是他知道了,爸媽也清楚他已經知道了。

接下來的這麽多年,雙方心照不宣。不疏遠、不親近,父母知道他優秀懂事,也一直像家人一樣接納他,隻是不夠親近;韓方馳感激父母,會儘力回報他的家庭,但他也融不進去。

別人都以為韓方馳有個完美家庭,和樂幸福。

隻有何樂知在韓方馳最脆弱的那個夜晚,知道了他的秘密。何樂知那晚抱著韓方馳,用他自己暖洋洋的體溫去貼近他,把自己的小床讓給他。

何樂知那時保證說,會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裏。

可就在剛剛,周沐堯撕破了這層黑布,說這不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

韓方馳落在何樂知身上茫然的眼神,把何樂知的心燒了個洞。

“我……”何樂知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似乎怎麽辯白都空洞。

“沒事兒。”韓方馳說,說完朝他張開胳膊。

何樂知抿著唇走過去,韓方馳抱住他,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我沒說過。”何樂知在他旁邊說。

“嗯。”韓方馳閉上眼睛,“它不重要。”

“不是不重要,”何樂知和他分開,看著他眼睛說,“我沒有說過。”

韓方馳還是說“嗯”,把何樂知抱了回來。

周沐堯跟韓方馳他們兩家掛著親戚,他知道這事不是不可能。可周沐堯知道這是韓方馳跟何樂知之間的秘密。

如果不是他們倆私下聊過,周沐堯最多自己知道,他不會點出何樂知也知道。這讓何樂知解釋不清,也很難自證。

與此同時,何樂知難免自責。無論周沐堯是怎麽知道的,他今天說出的這兩句話,都代表著何樂知沒有把那份獨有的信任保護好。

表白時的那一切猶在眼前,何樂知坦坦蕩蕩朝韓方馳要的忠誠和信任,化成今天的一個巴掌,扇在他自己臉上。

韓方馳顯然不想聊這個了,何樂知也沒有更能解釋得清的話說,如果隻是一遍遍重複“沒有”,這也沒有意義。

當晚,兩人收拾完回了房間,卻什麽都沒做。

這一晚不論對他們倆誰來說,衝擊都不小。他們各自沉默地睡了,隻是一直牽著手,韓方馳牽著何樂知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睡著之前一直捏他手指肚玩。

第二天一早,何樂知睜眼時兩人是背對背的姿勢。

這好像還是在一起之後第一次醒來時他倆離這麽遠。何樂知翻過身去躺了會兒,手指沿著韓方馳脖子和肩膀的弧線輕輕畫了一條線。韓方馳沒像平時那樣抓住他的手,或是轉過來把他摟過去,可能是沒醒。

何樂知在背後看了他幾分鐘,接著放輕動作下了床。

不等走到門口,韓方馳出了個聲。

何樂知停下腳步回頭,韓方馳依然還是剛才的姿勢沒回頭,何樂知卻秒懂,繞過床去到韓方馳那側蹲下。

韓方馳沒睜眼,隻說:“讓你走了嗎?你就走。”

聲音裏是還沒醒透的啞。

何樂知笑了下,在他臉上親親。

“醒了撓我脖子一下就要走,就這麽敷衍我。”韓方馳說。

“我什麽時候撓你了……”何樂知失笑地說,接著又親親他下巴,說,“沒敷衍你,我以為你沒醒。”

“沒醒不能抱?我每次抱你都醒了?”韓方馳睜開眼睛,明顯氣不順。

何樂知也不跟他說了,在韓方馳這側重新躺下,把自己塞進韓方馳胳膊範圍,笑著問:“這樣可以嗎?”

韓方馳也不說話,收收胳膊,又把眼睛閉上了。

以他們倆的性格和感情基底,加上對彼此的足夠了解,想讓他倆鬨矛盾不太容易。既吵不起來架,也生不起悶氣。

但周沐堯折騰的這一趟,似乎還是在他倆之間留了痕跡,雖然接下來的幾天彼此都表現得無事發生,可跟之前的那些天比起來,還是有點區別。

不到有隔閡的程度,但顯然也沒能立刻從心裏放下。

比如睡醒了常常沒在抱著,比如睡前他們會親吻,但是這些天都沒有做愛。

韓方馳儘管已經把情緒隱藏得很好了,但對情緒感知細膩而敏感是何樂知的特點。他隱隱約約地感到韓方馳還是有氣,可他又不知道怎麽把它消除。

聽到耳朵裏的話擦不掉,而他除了“我沒跟別人說過”以外,沒有任何能證明自己的話了。在前麵那些年裏,他和周沐堯才是最親密的人,在別人眼裏,他們之間才應該“沒有秘密”。

何樂知的情緒也有一點複雜,既有種挫敗感,想到方馳當時的眼神就覺得非常心疼,在這些以外又不免有些無力,因為他本就是坦蕩的,此刻卻陷入了無法自證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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