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應該是在【療養院】進行治療吧?在那之前,你有去見過他們嗎?”

阡刃愣了一下,急忙道,

“他們,他們有給我寫信,那種地方,我這樣身份的人是去不了……”

“偽造信件是最容易的事情。”白燁淡淡道,

“你沒有親眼再見過你的父母,不是嗎?阡刃,你似乎有些太過於信任白染了,還是說……你是在擔心著什麽?你擔心白染在欺騙你,但是你卻無力反抗?”

“你……”

阡刃的臉色慘白。

白燁幾乎說中了他內心的全部想法。

鋪天蓋地的恐懼從他的內心深處壓迫而來,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你其實,並沒有那麽忠誠,對吧?”

白燁循循善誘,他注視著阡刃眼中閃過的一絲慌亂,語氣輕笑著,

“不過沒關係,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因為沒有意義,不是嗎?”

“作為被關於籠中的鳥雀,我從未擁有過屬於我自己的自由。但是隻要守門人願意為我打開籠子,我當然可以指引他走向任何方向。”

白燁重新躺回了床上,他搖晃著手中的針管,對著阡刃微笑道,

“抱歉,就當做我在胡言亂語吧。醫生也快來了……那麽,我會靜候你的回答。”

倒也不用逼迫的那麽緊。

但是,以阡刃的腦子,他應該能夠理解自己說的話。

希望他能夠早日想通吧。

……

當焰白睜開雙眼時,難得的刺痛感從大腦深處傳達而來。

之所以說是【難得】,是因為焰白的這具身體一直以來都是【人偶】,也就是說,他是感覺不到疼痛的。

可這一次,當他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的刺痛感卻讓他近乎窒息。尤其是腰腹處,好像被什麽東西斬斷了一半疼痛。

……等一下,他好像確實被腰斬了來著?

焰白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他的身體好像很輕盈,疼痛,但是不至死。

但是他還活著。

焰白顫抖著手臂,他想要坐起來——他也確實做到了。

他察覺到,此刻的他正在一座房屋裏,這是一間相當簡陋的房屋,但是房屋內燃燒著火焰,也讓房間內的溫度稍微提升了些。

窗外還在下著大雪,幾乎看不清窗外的景色。這也是焰白來到金池城後,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雪。

很顯然,他現在在一座房屋裏,而並非沸騰工廠。

是泊湮將他帶回來的嗎?可是他好像沒看到泊湮的身影。

這時候,他才有精力低下頭去,看向了自己的身體。

他的衣服早就被扒掉了,身上被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繃帶,繃帶上並未沾染血跡,用手觸碰的時候,也不會感受到傷口的疼痛感。

或者說,傷口消失了。

他沉默了一下,很快伸出手,拆開了繃帶,一圈又一圈,像是剝開了他的皮膚,也讓他的心臟不斷地顫抖著……

等上半身的繃帶全部剝落,他終於借著微弱的光看清楚了。

那是一棵樹。

準確來說,那是一棵樹的紋身,黑色的枝乾從他心臟的部分生長而出,抽出了細嫩的芽。

而在心臟的位置,是一隻眼睛的紋身。

它半瞌著眸子,像是困倦了。明明隻是紋身,但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卻給他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他再一次拿繃帶將身上的痕跡纏繞了回去,心臟跳得飛快。

這到底是什麽??

是因為那根樹枝插入了他的心臟,他的身上才會出現這種東西嗎??

“吱呀——”

木板門忽然被推開,而焰白下意識地抓住被子遮掩住了上半身,警惕地看向了門口。

是泊湮嗎?

還是說……是白染?

可當門打開之後,他看到的不是泊湮也不是白染,而是一張相當陌生的麵孔。

“你醒了嗎?”

來者是一位留著棕色短發的年輕男性,他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出頭,但那也可能是他天生長得年輕,因為焰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成年人的疲倦感,而那雙湛藍色的眼中流露著溫和,又有著貓科動物般的靈巧。

“別緊張。”見焰白警惕地抓住了被子,男人急忙道,

“我是在附近撿到你們的……因為看你們都傷的很重,我就把你們先帶回家了。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你撿到了我們?”焰白愣了一下,

“另一個人呢?”

“他在另外一個房間睡著,老實說,他的情況有點糟糕,好像醒不過來,一直在做噩夢。所以我也不敢把他和你放在一個房間。”男人緊張地拽著發尾,道,

“你要是不放心,等會也可以去看看。你們的衣服都是我換的,因為都是血,我才給你們換下了。”

“是嗎。”焰白想要下床,然而那股劇烈的疼痛感又讓他險些窒息,

“你是什麽人,這裏是哪裏?你……為什麽救我們?”

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完全想不到泊湮一人是怎麽從白染手中逃離的,更想不到這個男人是從哪裏撿到他們的。

他的大腦還在發脹似的疼,像是有隻青蛙在裏麵咕呱亂叫。

“我叫西亞,是黑葉城的居民,一直都住在這裏。”名為西亞的青年回答道,

“我是和往常一樣出門砍柴才看到你們的,收留你們是因為,我怕你們會死在外麵……”

說著,他的表情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謝謝。”焰白笑了下,也沒有多問,

“那麽,我可以去看看我的朋友嗎?既然他傷的比我要重,我還是蠻擔心他的。”

“當然可以!”西亞點頭,

“那我先去燒水做飯,你們如果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出來吃飯!”

說完,西亞轉身就向外麵走去,看起來他很尊重他的選擇,甚至說話的語氣中都沒有任何攻擊性。

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但是真的如同他看起來那樣嗎?

焰白沉默片刻,不再多想,而是向著泊湮的房間走去。

身體贅餘的痛感還存在,可伴隨著他的動作開始漸漸地變淡,就像冰塊融化那樣,水流般從他身體上離開了。

當焰白終於推開了門,一股極為壓抑感的氣息撲麵而來。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向某個方向拖拽而去。

焰白並沒有反抗,他注視著房間內的一切,黑色的泥濘在這一刻包裹了他。

下一秒,他就像沉入池塘般,墜入了無儘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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