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焰白手中的提燈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識地想要拽開樹枝,然而隻是須臾片刻,那根樹枝便徹底地融入了他的手臂中,消失不見了。

“撲通,撲通。”

心臟狂跳著,像是要突破胸腔,耳畔也逐漸被嗡鳴聲占據。焰白想要捂住耳朵,可那些聲音還在源源不斷的灌入他的耳畔,痛苦地幾乎要死掉。

他想要發出聲音,但是在張口的那一刻,好像有什麽東西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什麽聲音都發不出,

而那些原本已經死掉的【屍體】,這一刻也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喧鬨著對焰白伸出了殘缺的手,空洞的血色眼眶看著他,貪婪幾乎要溢出。

樹枝?鑰匙?

正如同克蘇恩所說,這裏確實有鑰匙的存在……

可是,為什麽?它會在這裏,還直接融入了他的身體?

焰白無聲地後退著,然而他卻猛地撞上了一個人的胸口,下一秒,他感受到有一雙手從背後環繞,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別動。”

西亞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他的聲音重了一點,都會讓他跑掉,

“別害怕,沒有人想要傷害你。”

“……”

他還是說不出來話。

那根樹枝好像抵在了他的喉嚨,濃鬱的血腥味幾乎要湧現出來。那根樹枝似乎在以他的血肉為食,不斷地生長著,柔軟的花瓣貼著他的上顎,幾乎要從他的口中落下來。

是西亞。

焰白立刻想到了。

這並不是很難猜的事情,在很久之前他就有預感,可他沒想到,對方並不是殺了自己,而是引誘著他來到了這裏。

“別害怕,我承認上次是我粗魯了,可我本意卻並不是傷害你。”

【西亞】的聲音完全變了,他輕快地笑著,變成了焰白最熟悉的聲音。

白染。

那是白染的聲音。

一顆心臟漸漸地落入了深淵之中,冰冷的手指撫摸著他的血管,帶著憐愛的輕觸。

確實,如果是白染,那並不奇怪。

他擁有諸多異能,那麽也肯定不差擬態或者人偶之類的異能。

偽裝成普通人待在他的身邊,對白染而言完全不算是難事。

“小聲些,你應該不想讓泊湮也卷入進來吧?我隻想帶你走,倒是可以放過他。”

白染的聲音已經全然變化,雖然依舊是西亞的外貌,但是焰白幾乎可以瞬間確定他的身份,

“不過,你早就預料到【西亞】不對勁了吧?我還以為你會悄悄逃走,沒想到你居然留了下來。”

頓了頓,他又笑道:

“但是你也很聰明,如果你逃走,那麽我就會先殺了泊湮再殺了你。我不喜歡會掙紮的壞孩子,相對而言,我喜歡聽話一點的——比如說我的弟弟,你應該沒有見過他吧?見過他的話,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你這樣做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過了許久,焰白才艱難地開了口,

“你分明可以直接將我帶回失樂園,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扮演一個將死之人,對他而言有什麽意義?

“我改變主意了,你作為最完美的載體,在這裏殺了你太可惜。”

白染溫柔地看著他,可那份溫柔裏卻帶著毛骨悚然的恐怖,

“有你在的話,他就不用死了……真好,為什麽你會在這樣完美的時間出現?果然上天還是眷顧著我的嗎?”

【他】是誰?難道是指白燁??

“當然,用西亞的身體行動,除了讓你放鬆警惕,也是為了對付另外一個人。”

白染抬起眸子,看向了黑暗的某處,惡意地笑著,

“你沒辦法對這樣的我下手,不是嗎?死雨?”

“哪怕跟在我們身後這麽久,你都沒有下手過……”

“你在猶豫什麽呢?死雨?”

死雨?

等一下?他上一秒不是還在失樂園嗎??他怎麽會在這裏??

焰白艱難地抬起頭,然而黑色長發的男人卻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仿佛他就是黑暗本身。

這個距離他很難看清楚死雨的表情,但是那股幾乎要溢出的痛苦不似作假。

“你是在侮辱我麽?”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亦或是被壓抑的憤怒,

“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死雨先生,我明白您是一位遵守承諾的人。按照我們的約定,焰白已經歸我了——你應該沒有忘記吧?”

白染的眸子裏含著冰冷的笑意,低聲道:

“你可沒有拒絕的權力,如果你對我動刀,或者對焰白下手,你都會死。”

“你不是要活著見到他嗎?他的屍體就在這裏,你要殺了我麽?你應該清楚……如果你死了,那麽你迄今為止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不是嗎?”

屍體?

焰白立刻明白了什麽,心中愈加震撼。

邪神,獻祭,複活……

一旦聯係起來,這一切也瞬間通暢了。

“是你親手虐殺了他。”

死雨的聲音宛若冬季的冰雨,微微顫抖著,

“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

“有沒有資格,我比你更清楚。冒犯了我的人都會是這樣的下場。”白染眯起眼睛,

“你不該待在這裏,還是說,難道這個男人比我的弟弟還要吸引你嗎?”

“……你的弟弟。”

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樣,死雨的語氣居然有了些許起伏,

“你真的那麽確定他愛你麽?我見到過他,他和你描述的可完全不一樣。”

“我的弟弟愛我,那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怎麽輪得到你來管教了?”白染再次笑了起來,下一秒,聲音卻驟然冷淡,

“如果你敢挑釁我和我弟弟之間的愛,即便毀約,我也不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是嗎?”

焰白的聲音忽地響起,不等白染反應過來,冰塔卻於霎那間猛地向後蔓延而出,瞬間貫穿了白染的身體——

這一下幾乎猝不及防,寒冷的氣息瞬間彌漫於整個實驗室裏,尖銳的冰刺宛若極刑般處罰著冒犯之人,紅色的血瞬間湧出,順著冰刺流淌了下來。

滴答,滴答。

血腥味愈加濃重,而死雨也被這一刻焰白的行為怔住了,可被貫穿的白染卻麵色不變,在短暫的失神後,他的表情甚至看起來更開心了。

“居然還是個烈性子,太好了,你很合我心意。”

“你知道嗎?焰白,忤逆我的人從來都會後悔他的選擇,因為痛苦往往是活著的人才能感受到的,不是嗎?”

紅色的血流淌著,卻忽然開始了逆流。那些冰塊像是被什麽東西燙化了般,漸漸蒸發了。

白染毫發無損地輕盈落地,他抬眸,眼中卻多了一絲詭異的欣喜。

“我很久沒有戰鬥過了,不過……我不介意在你的身上試一試。”

“是嗎?但是我可不打算瘋子戰鬥。”

焰白立刻就向著死雨的方向衝了過去,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他卻忽地拿出了那本書,單手翻開,而另一隻手則猛地抓住了死雨的手腕,將對方向著自己的方向拉攏而去——

他記得。

第一次,他觸碰到了那本書,他看到了書的主人回憶的過去。

第二次,他故意在睡前和泊湮一起碰到了那本書,於是在夢裏,他遇見了克蘇恩。

書本裏的時間過的再長,外界的時間也依舊隻有短短幾秒鐘。

換而言之,他會有足夠的時間去說服對方——如果沒有死雨幫助自己,那麽他絕對生不如死!

這也是他賭的唯一生機!!

望著死雨那雙沉靜的雙眸,焰白攥著他的手逐漸收緊,伴隨著白色的光漸漸泛起,兩人也漸漸沒入了光之中。

“死雨,你為什麽會這樣做?”

“你到底……是在為了什麽而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