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力量……是違背契約的懲戒,可他唯一定下過契約的人隻有……

“你是白燁?”

死雨望著他,臉色煞白。

他的身體好像被凍僵了,哪怕動一下的力量都徹底失去。那些來自於過往的恐懼浮上他的心臟,幾乎要將他徹底捏碎。

尖銳的寒冷透過那些白色的霧氣直擊骨髓,那尖銳的疼痛感讓他渾身發顫,根本無力反抗。

泊湮微笑著看著這一幕,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焰白的肩膀,於他的耳畔輕聲道:

“原本那契約的力量不至於到這種地步……但是,這是我給予你的特權。”

“如果你想殺了他,自然可以在這裏解決掉他。不過考慮到外界還有一個棘手的家夥,我還是建議你利用他,先解決掉白染操縱的那具身體為好。”

“起碼死雨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麵了,不是嗎?”

泊湮似乎對焰白的另外一個身份並不奇怪,又或者,這好像一直都是他們之間心知肚明的秘密。

焰白看著跪在地上發抖的死雨,心中漸漸地明白了什麽。

那段記憶,他看的並不完整。而過去記憶中的白燁,曾經對西亞說過【是否要出賣你的靈魂】。

這個出賣靈魂,或許並不隻是字麵上的調侃,而是指某種靈魂契約。

而在不久前,死雨對白燁也說過他一定不會傷害自己的話,而他手上的荊棘契約……難道也包含了死雨的契約在內嗎?

仔細想想,如果隻靠西亞一人,這樣偷天換日的舉動是不可能不留一點把柄的。他之所以能夠成功成為【死雨】離開,白燁也必然從中做了不少梗,以至於白染都沒發現任何異端。

而契約的約束之一,就是無法傷害【白燁】。

“靈魂契約的力量,是由你掌控的麽?”

焰白輕輕開口,而這句話明顯是詢問泊湮的。

“你可以這樣理解。”泊湮輕笑著,

“如你所想,這樣的特權對他而言是不公平的。但是……死雨他做了很過分的事情,為什麽不給他一點小小的懲罰呢?”

“他的靈魂本身就已經搖搖欲墜,隻要稍微刺激一下,就能徹底控製住他。”

“這樣的人就該懷著苦痛死去,迎接屬於自己糜爛腐敗的結局,不是嗎?”

……

焰白沒有回答泊湮的話。

他緩步走上前去,彎下腰,拾起了地上的那把刀,居高臨下地看向了死雨。

昔日裏被萬人敬仰的夜梟首領,那位永遠身處影子裏,讓無數人恐懼的男人,撥開後,竟是如此脆弱狼狽的模樣。

他跪在地上,黑發淩亂地散落在耳畔,深色的衣服被血浸染,順著他慘白的手臂流下,染紅了他的指甲。

在注意到焰白的接近時,他才牽強地抬起頭。隻是那雙泛著紅意的眸子注視著他,卻忽然極為罕見地笑了。

“你要殺了我麽?”

他的聲音多少帶著自暴自棄的意味。

“你還有什麽遺言嗎?”焰白問到。

“我不想死。”死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隻要不死,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哪怕喪失全部的尊嚴?”

“……我還有尊嚴可言嗎?”

“我明白了。”

焰白提起刀,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砍了下去。

“刷——”

一縷黑色的發絲被他徑直砍斷,血從死雨的肩膀上滲了出來,瞬間染紅了他的整條手臂。

可下一秒,那把刀就被扔在了一邊。於死雨愕然的目光下,焰白卻忽然笑了。

“這可是你說的,除了死亡,你什麽都願意做。”

暗紅色的契印於他的肩膀上凝結,下一秒,灼熱的滾燙感瞬間侵襲了他整個身體,而他的肩膀上也瞬間多了一塊纏繞著的藤蔓的印記。

“如你所願。”

泊湮微微一笑,他的手指觸碰著焰白手腕,很快,一個藤蔓狀的印記就出現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是新的契印。

“這樣是不是有點犯規?”焰白看向了手腕上的新印記,“有點乘人之危的感覺了。”

“怎麽會?你從來都不會做錯。”泊湮輕聲道。

“我即為正確的標尺,規則的敘述人,即便你殺了我,你也不會有任何錯誤……因為……”

“我一直都深愛著你啊,白燁。”

四周的景象瞬間破碎,像是玻璃迸射飛濺,瞬間打破了他們所在的空間。

焰白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在不斷地下墜,而下一秒,時光飛速輪轉,血腥味猛地衝入了鼻腔,殺意也從背後侵襲而來!!

他又回到了實驗室!!

“死雨!!”焰白立刻開口,

“殺了他,然後……帶我離開這裏!!”

契約在這一刻起了效果,甚至死雨自己都未曾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就先一步動了。

僅僅是片刻的刀光,西亞的身體便被斬開,死雨微微瞪大了眼睛,而白染也愣住了,似乎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做。

“死雨,你背叛了我。”白染眯起了眼睛,語氣卻格外輕快,

“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了……很好,我相信我們還會見麵的。”

“不過,那時候應該是以另一種形式了吧?”

白染哈哈大笑著,眸子裏卻逐漸失去了光彩,回歸了寂靜。

而死雨則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望著逐漸萎縮的屍體,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具屍體已經被動過了。”

焰白這時候才走上前來,他的頭疼的嚇人,甚至現在看東西還是重影的狀態,

“白染不可能親自來到這麽危險的地方的。所以他才操縱了西亞……你朋友的身體,從而製約你的行動。”

“抱歉,如果不這麽做,我們都會很危險。”

“……我不怪你。”

死雨彎下腰,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具屍體,將他抱了起來。

“已經死去的人是無法再活過來了。”他背對著焰白,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一直都很清楚。即便白染說可以複活他,那也不會是正常的方式。”

“或許我隻是太累了。”

空氣中彌漫著死一般的寂靜,門外的泊湮這時候才走了進來,表情相當難看。

看起來他也才剛醒沒多久,也不知道裏世界的泊湮有沒有讓他看到那些真相。

跟在泊湮身後的,是無數個戴著鳥嘴麵具的人。他們都看不清麵孔,但都穿著黑色的長袍,壓迫感隨之襲來。

這些應該就是夜梟的成員了。

“首領。”

為首的人對死雨微微彎腰,

“按照您所說的時間,我們來找您了。”

“嗯。”

死雨看不出是什麽表情,他隻是瞥了焰白一眼,道,

“把他們一起帶走,來者是客,不要太失禮。”

“是。”

“你……”

泊湮欲言又止,眼中的情緒一晃而過,

“你要帶我們去哪裏?”

“夜梟的總部。”死雨恢複了原本冷淡的語氣,

“雪要下大了,如果再不回去,所有人都會凍死在這裏。”

“而且我們也有很多話要聊聊,不是嗎?焰白先生?”

焰白:“……”

嗯,強迫人家首領簽了個賣身契約,他承認自己做的確實有點過火了。

總感覺事情向著一發不可收拾的方向奔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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