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月食之地，貴賓室內。

身為整個黑葉城最大的地下拍賣會所，月食之地向來都有不少權貴暗中拜訪。但是這一次的情況卻比較特殊。

泊湮此刻是以夜梟的成員之一出現在這裏的，但是由於此刻他正處於通緝中的狀態，所以卡納也提前給了泊湮一張夜梟的麵具和長袍作為掩蓋。

說起來也很奇怪，在原本的實驗室裏，泊湮和卡納的關係也算得上是非常微妙了。那個時候卡納還是個剛剛成年沒多久，氣性很重的少女，而泊湮隻是個稚嫩的孩子。

卡納一直向泊湮散發自己的善意，雖然她知道是徒勞的，或許她這樣做隻是為了能讓自己的內心好受點，但是她從未了解過泊湮的想法，也不知道泊湮是如何想她的。

至於泊湮……

或許曾經的他在乎，可現在的他已經不在乎了。

黑發青年輕輕地將麵具壓在了自己的臉上，他閉上了雙眼，卻總感覺有什麽東西隱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些雜亂無章，光怪陸離的畫麵，始終讓他感到腦海一陣劇痛。

他無法承認自己內心的那種古怪的感情，好像他被什麽東西所控製，想要不顧一切地毀掉一切。

在實驗室外麵的時候，泊湮就感受到了那種痛苦，和第一次用樹枝刺入焰白心臟一樣，那些記憶也隨之刺了進來，好像要把他內心的什麽東西給血淋淋地挖出來，好讓他去正視那些想法。

“我是忘記了什麽嗎……還是說……我是刻意讓自己忘記的？”

他喃喃著，卻始終無法確認自己的真實想法。

不論如何，他現在要做的隻有一件事。

那就是等拍賣開始的時候，潛入後台附近，找到焰白，並協助他離開。

而死雨就站在距離他不遠處的地方，他身著黑色的長風衣，墨色的長發及腰，一雙寒眸冷的幾乎要析出冰來。

他在看著一個人。

“這不是夜梟的首領先生嗎？沒想到這一次居然也有您感興趣的東西麽？我可是很少在這裏看到您呢。”

女人款款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禮服款式的長裙，棕色的長發一如既往地盤在腦後，像是一位高貴的女王。

雖然戴著麵具，但是她的身份在這裏也並不是秘密。她微笑著看向死雨，眸子裏卻是一絲笑容都沒有。

然而死雨卻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目光冰冷。

“看來今天晚上是真的有讓您感興趣的東西啊。”莎蘭目光銳利地看向他，

“死雨，希望你能夠清楚一些事情……有些東西，不是你能插手的。”

“不過，以你的性格，恐怕也不聽我的話吧？”

莎蘭的手指掩著嘴唇，眼中卻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些什麽，勸你還是先看看自己的斤兩吧。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通過武力解決的。”

“嗬嗬，無論如何，今天晚上注定會有一場盛大的宴會呢。”

說完，莎蘭便款款向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不再繼續言語。

這時候死雨才抽出一縷視線看了他一眼，泊湮注意到，那視線極為複雜，卻並不是純粹的厭惡或者憤怒，更像是某種雜糅了太多的情感。

果然是話中有話吧。

“黑葉城的城主也來了啊。”卡納小聲道，目光也在亂瞄著，

“看來這次的勢頭真不小，居然還有其他城主過來了……”

泊湮沉默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卡納是在和自己說話。這裏的人他大多都不認識，也不是很想認識。不過白染好像並沒有出現，他懸著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來了一點。

“還有其他的城主嗎？”泊湮問道。

“愛之城的城主沒有來，不過那位城主大人本來就神出鬼沒，性格神經，想要的東西一般上手搶，她不過來也很正常。”卡納聳聳肩，又指向了另外一處，

“喏，看到了沒，坐在那邊的是神權城的城主耶亞。據說他們一直在信仰舊神，並且還會對城邦收取大量的信仰費……切！信仰個屁的舊神，我看他們信仰的是金幣還差不多。”

卡納指著的方向是一個穿著正裝，但是麵部一大半都是用機械製作而成的男人。他的麵孔看上去極為怖人，光是直視他的眼睛，就讓人不免內心生出懼意。

“他是麵部被汙染了嗎？”泊湮問道。

“是的，而且頭部大部分被切除，但是沒想到居然這樣都能活下來，也算是奇跡了。”卡納聳聳肩，又指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你看到了沒，那邊看著就不正經，戴著單片眼鏡的那個，看著蠻斯文吧？其實算是失樂園裏占據權力最大的另外一部分勢力。據說當初差一點就是那家夥當城主了，但是最終還是白染更勝一籌。”

“那個人是誰？”

泊湮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確實看到了一位看起來非常學術氣息，戴著單片眼鏡的男人。

他的氣質看上去溫文爾雅，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泊湮也知道，越是這樣看起來【好說話】的人，越不可能是什麽簡單的人。

能出現在這裏的，多多少少都有兩把刷子。

“你不知道嗎？”卡納看起來很驚訝，

“我以為這是人儘皆知的事情哎。”

“我不知道。”泊湮回答的很自然。

“好吧，那你知道失樂園的建立，是因為白染解決了失樂園內溫差和汙染的問題，創造出了神明的樂園吧？”卡納壓低了聲音嗎，

“實際上失樂園在之前，和其他的城邦也沒什麽區別。現在的失樂園之所以能夠和其他城邦如此區分開來，也是因為白染成立的療養院，徹底解決了汙染還有溫度的問題。他甚至能將這份力量分享給別人！簡直不可思議！而前任失樂園城主就從未做到過這些事情。”

“至於白染，還有他的弟弟白燁，他們當初就是被前任失樂園城主收養的藥童。”

泊湮的表情一愣。

“你，你說什麽？？”

他當然知道藥童。

由於汙染肆意橫行，很多城邦都會用一些孩子們來進行藥物試驗，刻意將他們汙染，再嘗試著用各類藥物進行測試。而他當初如果不能進入夜梟的實驗室，大概率也會被擄走賣去當藥童。

這類的孩子一般從孤兒院就能輕而易舉買到，因為便宜，比成年人好控製，所以用孩子進行試驗的往往比成年人多。

但是白染……他是怎麽落到那種境界的？

“噓！你小聲一點！”卡納的臉色瞬間嚴肅了起來，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那個時候失樂園的城主是個相當惡心的混賬。白染和白燁是他從孤兒院收養的孩子，除此之外，他也收養了很多的長相相當不錯的藥童。但是那些孩子最後都死掉了……誰也不知道是怎麽死掉的，但是實際上大家心裏麵都明白。”

“沒有人知道白染是怎麽殺死城主的，但是他居然奪走了城主的異能，還徹底殺死了城主，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

泊湮徹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萬萬沒想到，那個看上去高高在上，狠毒惡劣的白染，居然有著這樣的過去。

“而旁邊那位，其實就是那位城主的一位親戚家的孩子。他的名字叫端木佑，是一位品行端正的學者。他也對那位原本的城主不滿，而且他成為城主的支持力度很高，很多人都希望他能夠成為下一任城主……可誰都沒想到中途會殺出個白染出來。”

“所以現在端木佑是在白染的手下做事嗎？”泊湮問道。

“差不多吧，這次端木佑應該也是代替白染來參與拍賣的。雖然我是聽說他們的關係很不錯，但是我覺得肯定沒有表麵上那樣和平……啊，他過來了，噓，別說話。”

見端木佑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卡納也扶了扶自己臉上的麵具，瞬間噤默了。

“您好，這位應該就是死雨先生吧？”

端木佑的雙手自然下垂著，他對死雨輕輕鞠躬，禮貌道，

“很高興見到您，因為白染城主叮囑過我，這次來的時候要和您打一聲招呼，所以我才會來找您。”

端木佑抬起頭，那雙淡紫色的眸子注視著他，卻看不出什麽情緒，

“希望您在這一場拍賣會上玩的開心。”

死雨安靜地看著他，什麽都沒有說。

大部分時候，死雨都不怎麽說話，他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似乎能直直地刺入人的靈魂。

而端木佑也不在乎，打完招呼後，他就背著手離開了這裏。

“哈哈，首領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歡說話。”卡納打趣道，

“哎，你是不知道，以前的首領根本不是這樣的性格哎，他以前性格特別好的，可惜……哎。”

卡納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而泊湮也沒有再繼續關注這個話題，雖然拍賣會早已開始，但是他的心思卻早就被剛才卡納所說的白染和白燁的事情占領了。

說起來，最開始的時候，泊湮還受到過白燁的照顧。雖然他隻覺得是那位小少爺一時興起，但是他還是對那個人印象深刻。

脆弱，卻有著帶毒一般的美麗，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他幾眼，卻又因為對危險的條件反射，下意識地移開目光。

他還是不理解為什麽白燁要救他。

或許這件事可以和焰白說說，如果他願意聽的話。

“拍賣會開始了！”

卡納輕輕地拍了拍泊湮的肩膀，對他使了個眼色，

“我們也該開始行動了，泊湮。”

·

此時此刻，在另外一邊，宵鳶和焰白還在摸索著過去的路。

“你確定這條路沒有問題嗎？”焰白看著宵鳶。

“沒有問題，你要相信我的絕對路感，我小時候在黑沼丘走失了都能自己走回來呢！什麽實力不言而喻了吧？”宵鳶一邊攀爬一邊說著。

兩人在糾結一會後，宵鳶提出可以走【特殊的道路】，才帶著焰白來到了這樣奇特的地方……焰白也是第一次爬通風管道，心情有些複雜。

他是不怎麽相信宵鳶的所謂路感的，但如果換他來，他估計還是會選擇隨便選一條路殺出去。相對而言，賭一把能不能無傷也是不錯的。

“你還去過黑沼丘？”焰白無意的問道，

“我記得黑沼丘很危險吧？你怎麽能去那邊的？”

“我很強啊。”宵鳶理所當然道，

“那個時候我還有異能力呢，我當時去黑沼丘是因為血域悶著實在是太無聊了，才打算出去玩玩，但是我空間魔法又用的不是很熟練嘛，結果一不小心就來到了黑沼丘。”

“後來我一路找回去的路，遇到了不少汙染物還有劫匪，把他們通通解決掉之後，族長才找到了我，還把我狠狠揍了一頓……你是不知道他揍的有多狠！手臂都給我打折了！”

“我要是族長，估計會打斷你的腿。”焰白點評道。

“不過我一直都很向往外麵的世界，對我來說，血域就是個太小的地方，一直待在那裏多難受啊。”宵鳶聳聳肩，

“說起來焰白，你之前也一直住在血域嗎？你給我的感覺一點都不像血族人，和那群死板的家夥完全不一樣啊。”

“我確實不是血族人。”焰白道。

“哈哈這樣……等一下？你不是血族人？”

宵鳶愣住了，頓時明白了什麽，

“所以你根本不是被拐的？？你就是故意的！？”

“是又怎樣？”焰白好奇地看著他。

“……當然是太酷了！”

然而憋了很久，對方卻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這才是冒險家的精神！為了達到目的！就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出賣啊！你這也太強了！要不我以後跟著你混吧！我可能打了！反正去哪裏都比留在血域要強吧！”

“你先幫我把東西找到再說，還有我什麽時候出賣身體了？”焰白很無奈。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人為什麽一打開話匣子就完全停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