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很久沒有和人聊過天了,或許他隻是單純的喜歡說話……總而言之,焰白倒是意外的不討厭這個人。

大概是現在確實很少看到如此實心眼的人了吧。

“到了。”

察覺到光芒析出,焰白一把抓住了宵鳶的衣服下擺,讓他停了下來。

他能夠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光芒籠罩著什麽,抬頭看去,一團暖色的光也隨之印入兩人的眼中。

焰白和宵鳶都愣了一下。

那是一間相當漂亮的房間,淡金色的光好像能從牆壁後麵析出,好像這牆壁之中儲著陽光一般。

但是讓人詫異的是空氣中散發出的淡淡的血腥味,這股味道讓人從內心深處作嘔,也讓兩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口。

“靠!這是什麽味?下麵是死了人嗎?”

宵鳶皺起眉頭,即便是血族,他對於這種詭異的味道也感到格外的惡心和厭惡。

“地上好像有血跡。”焰白伸出手,

“你仔細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麽人?”

宵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很快看到了一塊白色的布包裹著物什。而在那塊白布的一角,居然有一條人的腿。

看動作,那條腿甚至還在一點一點往裏麵拖,這個詭異的動作也讓兩人不自覺地脊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這是在吃人??”宵鳶聲音都變了,

“你開玩笑的吧??焰白你真的要去找這個嗎??雖然我承認你很強,但是這也太——焰白!”

不等宵鳶反應過來,他就看著焰白拆了上麵的網罩,準備跳下去。

宵鳶臉色一變,他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腳踝,製止了他繼續下去的動作。

“可以了!雖然我不太清楚你為什麽要下去!但是這個明顯很不對勁吧!”

“嗯?”

被宵鳶抓住的焰白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想了會,道,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而且你現在可以離開了,等會這裏估計會很亂,你可以趁亂逃出去。”

不知道為什麽,焰白從內心深處並不懼怕,他也難以言喻這樣的心情,但是這樣的理由卻說服不了宵鳶。

“我知道,你之前和我說要大鬨一場,我大概知道你和月食之地有點仇,但是……”

宵鳶頓了一下,繼續道,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報仇之類的,但是人總要先活下去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看起來他似乎是誤解了什麽。

焰白看了他一會,像是在斟酌著什麽,片刻後,才開口道:

“嗯,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還——”

“但是人總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焰白淡淡道,

“如果你不去做,或許就再也沒有人去做了。”

“我的建議還是和之前一樣,等會或許這裏會變得很亂,你可以趁機逃出去。如果錯過了這個時間段,或許等會你就沒有機會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離開這裏嗎?你最向往的東西就是自由,不是嗎?”

“……”

宵鳶沉默了。

一時間,他的臉上露出了極為糾結的神色,好像在做什麽痛苦的抉擇。焰白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也不是很明白他到底在糾結什麽。

“這件事情本質上和你沒什麽關係。你沒必要糾結什麽。”焰白道,

“而且也算是我逼你到這裏來的,不是嗎?現在你自由了。”

說完,焰白就不再去看宵鳶,而是從高處跳了下去,穩當落地。

宵鳶不知道是在想什麽,一時半會也沒有回答他。

而焰白也不打算搭理他,他環顧著四周的牆壁,果然,那股濃鬱的血腥味更重了。

奇怪的是,這個狹小的房間其實是有出去的門的,焰白走到了門的附近,他嘗試著打開門,卻發現這扇門並沒有鎖,他可以很輕鬆地進出。

……奇怪。

焰白皺起了眉頭。

按理說,藏匿著如此珍貴之物的房間應該會好好鎖著才對。

又或者是因為……即便有人進來,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焰白看向了房間裏唯一的白布,沉默半晌,還是走了過去。

當他走近之後,才發覺這塊白布的不對勁起來。原本露在外麵的那條人的腿早已消失不見,而白布的最下方……原本由於地板是黑色的,他看的不太清楚,等他走近了後,才發現最下層的布早已變成了黑紅色,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

焰白的手拽住了布的一角,沉默片刻後,還是將這一角微微扯開,看向了內部。

他的時間不多,不能再浪費下去了,如果鑰匙確實帶不走,那麽他也能早點做出離開的決定。

可是當他看向了白布之下的景象後,他的眸子卻驀然瞪大,徹底怔住了。

“……怎麽會,是這樣的?”

焰白不止一次見到過鑰匙了。

無論是在沸騰工廠,還是在那間陰暗的實驗室之中,他都見到過兩次【鑰匙】,它們的樣貌像是樹枝,那種剛剛折下的,和尋常樹枝毫無區別的存在。

可在自己眼前的這根血紅色的樹,究竟是怎麽回事?

沒錯,與其說是樹枝,出現在他眼前的更像是一棵被豢養在金色籠子之中的血紅色的樹。樹枝從無數屍體中穿插而過,它們紮根在他們的喉嚨裏,根係一下沒一下地吸納著。而最後一具屍體已經被徹底抽成了人乾,原本的那條腿乾癟的隻剩下褲腿,還在伴隨著枝乾吮吸的動作一下沒一下地吸收著,顯得格外詭異。

就好像被賦予了生命和意識一般。

焰白掀開布的動作顯然也驚動了這些樹枝。

它們顫動著血色的枝乾,輕輕地打開了金色牢籠的門——這時候焰白才發現,這座牢籠居然完全沒有鎖!從始至終都是打開的狀態!

“刷——”

不等焰白後退,這些血紅色的枝乾就纏繞上了他的手。然而焰白尚未使用異能,卻察覺到一股奇怪的情緒從自己的內心深處緩緩浮起。

這些枝乾……對他並沒有惡意。

在接觸他之後,它們也隻是在他的手腕上輕輕纏繞摩擦著,像是一隻親近的貓,不想離開他的主人那樣。

他注意到那些被吸乾的屍體被它們暴力地從中甩了出去,而在房間的角落裏,已經有太多類似的屍體堆積,這樣的場景,也讓焰白更為清醒了點。

於是他向後退了一步,而那些枝乾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冷淡和退卻,很快蜷縮在了原地,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焰白:“……”

他怎麽感覺,事情發展的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有點不太一樣?

這些枝乾方才還氣勢洶洶的,當他揭開白布的那一瞬間,他都做好了隨時攻擊的準備,可這一次的【鑰匙】卻顯得格外的溫順,甚至很親近他的樣子。

難道說,是因為自己吸收了兩次[鑰匙],所以才會將他當做鑰匙的主人,如此親近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情況或許會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順利很多。

焰白再一次伸出了手,他的手指輕輕觸摸著血紅色枝乾的尖端,而那些樹枝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紛紛欣喜地纏繞上了他的手指,一副親昵至極的樣子。

“你們……願意和我走麽?”

焰白輕聲詢問道。

藤蔓們像是聽懂了他的話,更加緊密地纏繞著他的手腕,甚至順著他的腕部向著他的身上爬去。焰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皮膚上傳達而來的酥麻感,而且他似乎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它們即將前往的地方。

【喉嚨】。

正如同鑰匙代表的部位一樣,第一次的鑰匙徑直刺入了他的【心臟】,第二把鑰匙則融入了他的右手,而這一次,鑰匙需要對應的部位則是【喉嚨】。

隻是這些【枝乾】接觸皮膚的觸感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吸食了過量血液的緣故,枝乾的表麵有種黏糊糊的感覺,甚至散發著讓人不悅的血腥味。

但是可以感受到的是,這一次的枝乾也順利地開始融入血肉之中,那種輕微的刺痛感讓他下意識地想要鬆開手,可又想到了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焰白還是順從了內心的意誌,沒有再離開。

他隱約記得,前兩次的融合過程中,他都不免產生了一定的排斥反應,這是第三次,或許會不會和前兩次那樣痛苦。

可是,他卻漸漸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

那並不是痛苦,而是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夢境之中。

隱約之間,他好像聽到了孩子們唱歌的聲音,天空下著極大的雪,染白了流浪之人的發尾,衣衫襤褸的孩子踉蹌著腳步,向著一座神像緩緩跪下。他的眸子裏沉澱著絕望,卻又浮現出希望。

須臾間,他似乎聽見孩子在虔誠地祈禱著……

“神啊……如果你能聽到我的聲音的話……請您回應我……”

那最後的聲音沉入了海底,仿佛被意識的海洋淹沒,不再滲透分毫的聲音。

意識在這一刻猛地抽離,而白燁也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

四周的風聲漸漸緩了下去,好像從一場漫長的電影中蘇醒了過來。

他迷茫地撐開了雙眼,向著四周看了一圈,卻在注意到一雙溫和地看著自己的眼睛時候愣住了。

男人正坐在床邊,銀色的長發編成了精致的小辮子搭在胸口。他穿著一身得體的純白禮服,修長的腿疊交而坐,手中則在翻閱著一本雜誌。

注意到白燁醒來後,他便第一時間看向了白燁,對他輕輕地笑了笑。

“你醒了?”

白染伸出手,指尖撥開了他的額發,

“等會就要到目的地了,這也是你第一次離開失樂園,希望你可以開心一點。”

“……?”

什麽情況???

白燁猛地支撐起身體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裏,而這間房間的陳設,他也極為熟悉。

這裏是……月食之地的貴賓房??

等一下?為什麽他會來到月食之地?而且還是以白燁的身份??

不對!白染怎麽也一起來了??他不是不來的嗎??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燁詫異的表情,白染的表情也變的更為柔和了。

“抱歉,我忘記和你提前說了。”白染看起來心情很好,

“最近在失樂園附近有一場盛大的拍賣會,你的不是心情不太好麽,所以我才帶你來到這裏。”

“等會拍賣會上,你要是看上了什麽,直接拍下就行。就當做是這段時間我對你的補償吧。”

白燁:“……”

哦豁,完蛋。

這下他想要跑都跑不掉了,他的運氣差是這麽差的嗎?

他另外一個馬甲的身體還扣在那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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