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紅色枝乾宛若血紅色的玉石般,那晶瑩剔透的外殼下似乎有血液在流動,枝葉緩緩地舒展開來,擁抱著融入了被纏繞的青年。

璀璨的金發順著他的側臉傾瀉而下,那張精致蒼白的臉被血色的枝乾托起,毫無光澤的灰色眸子半撐著,卻宛若瀕死般毫無波動。

從枝乾滴落的血染紅了他的皮膚,順著紅色的長裙滴落在腳踝處,幾乎顫動了所有人的心。

仿佛神明在這一刻隕落。

死雨的瞳孔深處浮起一層震驚,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站起身來,但自身的定力卻讓他用儘全部的意誌困在座位上。

那是……焰白?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可人群卻在這一刻躁動了起來,不等菲恩反應過來,已經有人開始報價了。

“一百萬金幣。”

麵帶機械麵具的男人舉起了牌子,中氣十足地報出了數字。

他的眼睛已經完全停留在了那棵樹上,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夠感受到那股詭異又極具吸引力的美感,以及……身為【選中者】的致命吸引力。

他必須拿下!!

“兩百萬!!”

“五百萬!!”

“一千萬!!!”

空氣開始變得躁動不安,不少人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甚至有人已經暗自摸上了武器,準備隨時大乾一場。

菲恩也從原本的震驚反應了過來。

所以……這是選中者!

他萬萬沒想到會有個人在白布之下,但是這樣居然一舉兩得!他根本不需要解釋!甚至可以賺取更多的錢!!

想到這裏,菲恩的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神色,臉上的笑意愈加濃鬱。

“一千萬第一次!一千萬第二次!還有人出價嗎!”

“……你要出價嗎?”

長久的沉默後,端木佑才艱難地移開了目光,看向了白燁。

再怎麽樣他也不能妄想白染看中的東西,當務之急果然還是看白燁……嗯?

端木佑一轉頭,才發現白燁的臉色差極了。

“怎麽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像不太好。”端木佑很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

白燁閉上了眼睛,輕輕道,

“就是有點頭暈。”

隻是覺得有點想死而已,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能以這樣的方式看到他自己。

看起來,鑰匙並沒有完全和他進行融合,血紅色的樹枝貫穿了他的喉嚨,但是他並未死去,而是處於一種特殊的狀態。

白燁嘆了口氣,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總之先把自己拍賣到手再說吧。

於是他舉起了牌子。

“十倍。”

他輕輕地回答著。

全場頓時雅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裏,但是沒有人能看清楚坐在那裏的人。

端木佑依舊很穩定地使用著他的異能,白染不在的情況下,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好小少爺。畢竟這一次的S級拍賣品他們勢在必得,而他隻需要防範那些隨時會盯上他們的人就行了。

“您,您說什麽?”

即便是菲恩,也被這位小少爺的一擲千金嚇到了。

“我說,一千萬的十倍。”

白燁的語氣很平淡,

“有問題嗎?”

反正也不是他付錢,他覺得沒問題,如果能坑一把白染那是最好了。

不過從端木佑的表情來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奇怪自己會報這個價格……白染你真的是錢太多了吧?

“沒問題,那麽還有人……”

不等菲恩說完,一陣劇烈的震動聲驟然響起,這樣強烈的震感也讓在場的所有人愣了一下。

那震動的來源極為明顯,幾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是從腳下傳來的。眾人微微一愣,立刻察覺到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事!?是地震麽!?”

“怎麽會是地震!這邊也不可能會出現地震吧?難道是有什麽人入侵了?”

“不……這不是地震!”有人注意到了自己腿上忽然開始被腐蝕的皮膚,立刻反應過來了,

“汙染物!這是汙染物啊!!”

隻有當汙染物集中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才會出現這樣的霧氣,光是它們的存在,就能夠汙染每一個人!甚至這種汙染還是不可逆的!

但是為什麽?這裏可是月食之地最尊貴的拍賣會區域!?怎麽可能會滲透到這種地方來!?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那些黑色的霧氣……它們,它們滲透上來了啊!!!”

·

二十分鐘前,地下走廊。

在白燁為他們擋住了山羊胡後,宵鳶和泊湮也很快製定了新的計劃,向著汙染物關押的方向走去。

宵鳶的記憶裏向來很好,他很快就找到了記憶中的那扇門,門口的位置還畫著清晰的標識,應該就是這裏沒錯了。

“我找到了!泊湮!太好了!我果然還記得!!看來計劃很順利啊!!”

宵鳶驚喜道,然而當他看向身後的時候,卻發現黑發的青年一臉痛苦,他死死捂著自己的頭,手指嵌入了發間,甚至滲出了血。

這樣的場景也讓宵鳶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麽了?頭疼?還是汙染?你沒事吧??”

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泊湮一把抓住了衣袖。

“所以……就在這裏,是嗎?”

泊湮的聲音有些沙啞,甚至他的呼吸聲都變得極為微弱,宛若黯淡的燭火般搖曳。

“是的。但是你的狀態真的沒問題嗎??你這個樣子怎麽可能對付的了那些汙染物啊……”

宵鳶很想說些什麽阻止對方,可當他看到泊湮的眼睛時,他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他改變不了泊湮,就好像當初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自己一樣。

當一個人的眼中露出這樣的神情的時候,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了。而他也沒有必要做多餘的事情。

哪怕……他的結局是死亡。

宵鳶忽然感覺喉嚨深處湧現出出苦澀,他向後退了一步,遠遠地看向泊湮,心裏麵難受極了。

“我明白了。”他小聲道,

“我會努力救下焰白的,畢竟……畢竟他也救了我……”

或許他應該說些什麽,但是那些想法複現雨天的他的腦海之中時,一切又失去了意義了。

他應該是清楚的才對。

宵鳶閉上了眼睛,終於還是轉身離去。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泊湮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他很確定自己幾乎要控製不住他的力量了。每當他的情緒紊亂時,他都會短暫性地失控。

分明在焰白身邊的時候,他還很少會進入這種狀況,可現在焰白不在他的身邊,而他也快要壓抑不住他自己的情緒……

甚至,曾經在實驗室裏,耳畔的那些幻聽又一次出現了。它們就像是永恒的幽靈,始終都無法離開他。

泊湮現在的狀況糟糕透頂了,他甚至連走一步路都會感受到鑽心的痛苦。就好像有什麽東西鑽入了他的大腦,在他的耳畔呢喃。

“為什麽不去做呢?分明隻要你想……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在你的手中……”

“你忘記了嗎?是你放棄了這一切……是你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好好想起來吧,你所擁有的,不隻是你所看到的這一切!”

好吵。

但是……又漸漸地開始安心起來了。

小時候的恐懼早已散去,更多的是某種詭異的興奮感。好像被喚醒了某種深入骨髓的本能,而他也在逐漸看清自我最原本的樣貌。

泊湮的手指撫摸上了那層厚重的牆壁,他的眼中晃過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麵,好像那些東西透過了厚重的牆壁,映入了他的眼眶之中。

那扇門被他輕而易舉地推開了。

漆黑一片的房間裏彌漫著壓抑的氣息,那唯一的聲響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可躁動僅僅出現了一瞬,就再次陷入死寂。

汙染物們安靜地看著泊湮,凝視著那些逐漸從他的身上蔓延而下的藤蔓,灰綠色的枝乾於他的手臂往下生長,彌漫著淡淡的薄霧。

泊湮似乎完全無視了身上的變化,他緩步向前走著,發尾開始逐漸變長,而那雙墨色的眸子,此刻也漸漸泛起了暗綠的色澤。

祂的唇角流露出惡意的笑容,仿佛一位即將要做壞事的孩子,純真卻殘忍。

那些無比堅硬的外殼開始漸漸地融化了,很快,那些汙染物脫離了禁錮的牢籠,它們從原本沉睡的狀態中蘇醒了過來,在接觸到那些黑色的霧氣後,汙染物們的眼中也逐漸流露出更多克製的貪婪。

它們恐懼著祂,卻又順從著祂。

“很好,很聽話……我不喜歡叛逆的孩子,不過,那孩子或許是個意外呢?”

泊湮的手指輕輕拂過虛無,而那些霧氣開始逐漸的向上滲透,逐漸擴散到整個月食之地。

汙染物在接觸了這些霧氣之後會變得更加強大,但是如果是人類……他們絕對不會希望看到自己落入這樣的結局的。

這是懲罰。

窺探著祂所愛之人的懲罰。

“該出發了。”

祂眯起了眼睛,聲音卻淺藏著顯而易見的喜悅,以及扭曲至極的愛意,

“我的摯愛之人還在等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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