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話題需要避開白染和他聊的嗎？

看來不會是什麽簡單的話題了啊。

“找我聊聊？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白燁環抱著手臂，他注視著對方，輕笑道。

“我並不想從你這裏得到什麽。”端木佑垂眸，

“我隻是希望你能夠幫助我做一件事情。一件對你來說，隻是順水推舟的事情。”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答應你說的話？”白燁微微挑眉，顯然，他對對方這種先入為主的說話方式感到不滿了。

端木佑的語氣確實是不緊不慢的，他好像從一開始就篤定了自己一定會幫助他。又或者……他會全心全力去扮演一個讓白染看著順眼的角色，是因為他認為白染值得這樣做。

而他對自己的態度，相對而言就輕蔑了很多——或者說，相比起白染，要更輕視的多。

白燁半托著臉，一雙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可不打算在這場局裏當被動方啊。

“因為我知道，你一直對你的哥哥不滿意，你想殺了他，不是嗎？”

端木佑的手指再次翻過了一頁書，可這一次，他並沒有看向書本，而是緊緊盯著白燁的眼睛，

“我隻是一個和你有著相同想法的人罷了。”

“是嗎？”

白燁沒有做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他依舊坐在床邊，赤/裸的雙腳一下沒一下地晃動著，看起來悠閒又自在，

“你怎麽就知道，我一定是這樣想的呢？是你自己的想象？還是說……你覺得你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就能讓我輕而易舉地為你所用？”

短短幾句話，反客為主。

端木佑很明顯是想要讓他協助自己的。但是他卻改口說成【是他想要協助幫助他】，以這種方式將主動權掌握在他手上。

確實，白燁很心動端木佑的幫助。畢竟端木佑也算是白燁身邊最為信任的人之一……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有沒有百分之百信任他，但是起碼重用他是真的。

即便是被背叛的，但是既然為之重用，那就說明他是有價值的。

白染不會輕而易舉地丟棄一枚有價值的棋子。

而他也不會天真的認為，這枚棋子一定會為自己所用。

果不其然，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端木佑的神色變了變，短暫性地陷入了沉默。

幾秒鐘後，他忽然抬起手，輕輕提起桌子上的茶壺，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紅茶。但是他的手分明是穩的，白燁依舊注意到又幾滴茶水濺射了出來，潑灑在他的袖子上。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無法證明自己是值得信任的。你這樣警惕的態度，反而讓我更為安心。”端木佑放下了茶壺，端起了茶杯，卻將其遞給了白燁，

“大體的事情，你應該通過那些不入流的流言蜚語知道的差不多了。我明白蝴蝶夫人對你說了什麽，這個世界上這樣的人也很多……他們都知道，那位肮臟且罪惡的城主是的我師父。對我也頗有微詞。我隻能說，我最開始會答應白染殺死我的師父，也是因為他並不是好人，而不是因為白染有多正義。”

“我厭惡所謂的【罪惡】，但是很快，我發現，比起【罪惡】，我更厭惡的是虛偽的善良。”

“白染讓我失望了。他並沒有成長成我想要的樣子，他欺騙了我，他最終成為了我最厭惡的那類人。”

茶水的熱氣緩慢地上升著，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氣。然而白燁卻並沒有接過，他凝視著茶水一會，目光卻漸漸地上移了。

白燁在審視著端木佑，審視著這段話的真假。

大部分時候，端木佑都很少會直視別人。可這時候，他卻在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似乎這樣做就能讓自己的可信度更高一樣。

“你居然直接對我說了這些，難道你就不怕我告密嗎？”白燁半托著臉，眸子閃爍著暗色的光澤。

“白燁少爺，您或許和他是不一樣的存在。最重要的是，您一直都想殺了他，不是嗎？”

端木佑看向自己的眼神沉重又黯淡，他的眼中夾雜著極為深刻的疲憊，似乎為這件事折磨已久。

而白燁隻是安靜地看著他，什麽都沒說。

他不能確認端木佑有沒有欺騙他，更何況他也不了解端木佑，他也不能妄下定論。

雖然說他確實在以白燁的身份殺死白染，可現在也絕對不是時候。

“我覺得，你很奇怪，端木佑。”

白燁忽然笑了下，可眼中卻毫無笑意，

“既然你想要一個正義的世界，為什麽會想扶持我上位？或者……你為什麽之前願意扶持白染上位，這很奇怪。”

“我以為比起扶持別人，你應該更會希望自己上位才對。難道你不想當城主嗎？”

端木佑陷入了沉默。

當白燁詢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話語好像一根尖銳的刺刺入了他的心臟。可端木佑隻是閉了一會眼睛，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卻變得格外的堅定：

“因為，那個時候的我認為，比起我，白染可以更加合適地為這個世界帶來和平。”

“那個時候他和我說，隻要我幫助他，那麽他就能找到這個世界寒冷的來源，讓失樂園的所有人遠離永恒的冬天。”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會以那樣殘忍的方式，讓那麽多人成為【柴火】，去點燃這個世界。”

“所以，你認為他的理念錯了嗎？”白燁看著他。

“那些柴火甚至不會死去，他們痛苦地活著，自我折磨地活著，他們好像活著隻是為了痛苦，等到生命燃儘之後就徹底死去一樣。”

端木佑的手指微微攥緊了，他的眸子裏燃起了怒火，

“我不認為，犧牲少部分利益去滿足大部分利益的行為是錯誤的，會有更好的辦法的。”

當端木佑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篤定，雖然他的聲音並不算情緒豐富，但是卻足夠有力。

他是真心實感地在厭惡這些事情。

“你說，不希望用少部分人的利益去換取大部分人的利益？”

不知道為什麽，白燁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確實，正如同端木佑所說，白染並不是一個好人，但是他所做的事情，起碼對於失樂園的合發居民來說，是有益的。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完美的活下去的方法。就算是白燁，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情，端木佑。”白燁輕輕嘆息著，

“如果你選擇了我，那麽我說不定做的還不如白染。而且，我也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我想要殺死白染，隻是因為他束縛了我的自由而已。”

“我討厭像金絲雀一樣被關在籠子裏，也討厭被人保護。白染這樣對待我，他並不是因為愛我，而是因為他那病態的掌控欲……我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端木佑，你被關在象牙塔裏太久了，你那可笑的理想主義在這個世界並不通用，你還是回去吧。畢竟我也不喜歡白染，所以我不會告密，至於你會怎麽做……那就不是我關心的問題了。”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白燁依舊注視著端木佑，他能很輕易地看到對方身上備受打擊的情緒。

端木佑是個絕對正義的人，而他是明顯不會和自己目標一致的——又或者，就算白燁內心深處和他的目標一致，他也做不到隻是做做樣子。

至於端木佑……他也是絕對無法傷害到自己的。

當然，也不排除端木佑會殺死自己的可能性。但是白燁也並不擔心這一點。端木佑隻要腦子清楚，他也知道對自己隨意下手是不理智的行為。

不過……

白燁看向了端木佑，卻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悲哀。

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難過，在這個世界上也是絕對罕見的事情了吧？

不得不說，從小在失樂園長大的端木佑，也確實是從內心深處認可正義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一直這裏。

“不過……我還是很不理解，端木佑，比起我，更適合當王的人明明是你啊。”

白燁饒有興致道，

“端木佑，你難道就不想當城主嗎？”

端木佑的臉色一滯。

“說起來，我對當城主可沒什麽興趣，我唯一想做的隻是解決掉白染而已。如果你想當城主，我可以幫你，與之相對的，你要幫助我解決掉白染才行。”

“你……你就那麽恨自己的哥哥嗎？”端木佑皺緊了眉頭，

“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是很喜歡你的哥哥的，我知道白染不是什麽好人，但是就這樣殺死他，你……”

“你也可以拒絕和我合作。”白燁打斷了對方的話，

“我說過，我從來不會強迫你做什麽。這是你的選擇，從來都不是我的。”

“還是說……端木佑，真正舍不得對白染下手的人，實際上是你呢？”

“……”

端木佑沉默了。

他從未想到，這個看上去格外柔弱的青年，居然會說出如此狠厲的話。

他的話語中對自己哥哥的感情幾乎沒有，但是白燁也確實沒有錯，他對白染……也確實有些無法下手。

“端木佑先生，優柔寡斷可不是一位城主好的習性。”

白燁緩步走到了端木佑的身邊，他溫和地伸出手來，接過了對方手中的茶

“你可以慢慢想……不過，還是快點把我送到原本的地方比較好，我可不想讓白染哥哥太擔心啊。”

“你就不怕我對白染說些什麽嗎？”端木佑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如果你想要說什麽，就不會先來詢問我了。”白燁慢悠悠地端著茶水，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的氣息芬芳濃鬱，讓人心曠神怡，

“而且。你對他說這些話，白染也不會對我做什麽，更不會信任你。”

他抬起眸子，輕輕笑了起來。

“畢竟，我是城主最寵愛的弟弟，不是嗎？”

想要抓住他的把柄，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