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白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門外,他垂著眸子,內心裏卻忽然明白了什麽。

“莎樂美城主,她也是魂獵的後代?”

“是這樣。”泊湮淡淡道,

“魂獵的群體擁有最為強大的身體素質,也是適者生存的基因選擇。他們的後代往往比常人更加強大。不過到了那她的那一代,這樣的血脈基本上已經快要消失了……當然,嗬嗬,一切也總是有例外,不是嗎?”

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焰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陣緊張的心跳聲。而在這時候,泊湮的神色也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玻璃窗外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焰白定睛一看,卻發現居然是宵鳶。

玫紅色長發的青年無措地站在原地,他東張西望著,臉上寫滿了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差點忘記了。”

泊湮聲音裏愉快的語調很快消失不見,轉而的是略帶遺憾的無奈,

“在莎樂美被卷入書本之後,宵鳶也會一起被卷進來。畢竟莎樂美是寄生在他身上的……”

“宵鳶……”

焰白愣了一下,恰好宵鳶向著他的方向看了過去,可隔著一層玻璃,宵鳶卻像是完全沒有看到他一樣,很快轉身離去了。

“不用擔心他。”泊湮淡淡道,

“莎樂美和他是同時進入這個世界的,他們兩人會一並被吸入書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除此之外,你也給了言七和死雨他們相應的書頁吧?他們在收到書頁之後,也會進入這個世界。不過他們也和宵鳶一樣,變成了故事的一部分,唯二清醒的人隻有你和我而已。”

“你是擁有書的人,因此你也是觀察者。你高於他們,也注視著他們。而他們卻看不到拿著書的你。”

你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不是嗎?“

男人的手指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可不知為什麽,焰白總覺得對方的語氣別有用意。

“曾經的我也會做一樣的事情,那麽現在的我當然也會。”焰白道,

“如果這裏就是開始的話,那麽一切的答案也會在這裏。”

“是啊。”

泊湮平靜地看著他,

“你總是能夠安靜的對待這一切。無論是死雨,宵鳶,還是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女孩。你似乎總是會無條件的對他們釋放善意。”

“當然,我沒有任何評判你的意思。你有自己的選擇,正因為這樣的選擇,你才是你。”

“我一直都是我。”焰白道,

“而你也一直都是你,不是嗎?”

泊湮微微一愣。

“無論是最開始對我警惕的你,還是中途對我改變了心思的你,亦或是最後對我坦白一切,懷著濃鬱感情的你……這都是你啊,泊湮。”

焰白端起咖啡,白色的霧氣隱約遮掩住了他的麵孔,讓人一時間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開始以為,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你。可是最近的一係列情況讓我懷疑……我應該從很久之前就來到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如此的熟悉。”

“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到了雪中誕生的王,夢到了他被人們愛戴,又逐漸的失去被信仰的愛。他被綁在了十字架上,被無數人誣陷為背叛者,和邪神勾結,可是,我分明知道,他沒有……”

聲音於霎那間哽咽住,而焰白也猛地停下了聲音,他忽然發覺,自己好像過分共情了這份感情,以至於當他說出口的時候,心臟竟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感。

止不住的情緒在這一刻溢了出來,焰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卻依舊無法阻止眼淚的墜落。

可下一秒,有人卻輕輕拭去了他眼角的淚水,那動作很輕,就好像稍微用力就會破碎一般。

“他沒有錯。”泊湮道,

“他從來都沒有做錯,錯的是那群愚昧無知的人們。”

“倒不是難過。”焰白苦笑了下,

“我也說不清那是怎樣的感情,或許是失望?不……那應該是麵對某種情況襲來,而產生的無力感吧。”

“我也不清楚那位王究竟遭遇了什麽。但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心情多半不會太好吧。”

“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泊湮看著他,卻忽然笑了,

“或許這個世界總會有什麽發生變化,但是我對你的感情,從來都不需要多言。”

“嗯,我知道。”

焰白的睫毛垂落著,他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可如今,他看上去卻放鬆了很多,

“我隻是覺得……我好像在做一場漫長的夢,隻是至今還未醒來而已。”

“你會喜歡這樣的夢嗎?”泊湮問道。

“談不上徹底的喜歡,但是我覺得,我即將要經歷的一切,都不能被我拋下。”焰白笑了笑,

“如果不經歷這一切,我也不會遇到你,不是嗎?”

所有的旅途都是有意義的,而他所經歷的一切也都是有意義的。

正如同那天晚上他們的心照不宣,以及此刻,他們之間的心意相通。

“哼。”

泊湮忽然笑了出來,他垂著眸子,身體卻不自覺地向後靠去,低聲道,

“我會在路的儘頭等你的。”

“到那時候,你要給我一個欠缺已久的答案。白……”

最後的聲音消失在了他的耳畔,焰白隻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得輕盈,好像靈魂在這一刻被抽離般,漸行漸遠。

而在那片霧氣的儘頭,他再次看到了——

係於十字架上的枯萎枝乾依舊於風雪中飄散著,像是一縷孤寂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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