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帶小莓去嗎?”

“城主的命令,不能違抗吧?”

“新任城主……也不知道是帶來了新的時代,還是新的包袱啊。”

小莓不太懂父母在聊些什麽,但是她得知自己要參與一場宴會,甚至連年邁的奶奶也要一並參加。

而這一次,小莓也穿上了玲娜姐姐誇讚過的紅色裙子。她也是第一次離家這麽遠,內心的情緒當然是興奮又有些擔心。

她不太懂新任城主究竟是什麽樣的概念,但是從父母臉上憂慮的表情來看,大概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可是,既然不想去的話,為什麽爸爸媽媽也要過去呢?

小莓看向了哥哥,而哥哥明顯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大概還在想玲娜姐的事情吧。

哥哥是真的很喜歡玲娜姐,甚至他有考慮過要不要和母親好好談一談,把玲娜姐放出來——既然隻需要一滴血就能夠讓酒變得醇香,那為什麽玲娜不能光明正大地在家裏住呢?

最近哥哥應該是有這方麵的打算了,小莓也很高興哥哥能夠這樣想。畢竟,她也很想和玲娜姐睡在一張床上,聽玲娜姐給自己講故事。

那些發生在外麵的,充滿著奇幻色彩的故事。

·

然而,宴會卻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好玩。

她的家人剛剛來到這裏,就被請走去私聊了。小莓還是孩子,自然被一個人丟在了大廳裏。等父母回來。

四周的人黑壓壓的一片,幾乎看不到儘頭,小莓一個人瑟縮在角落裏,她的手指捏著裙子的邊緣,心臟跳得飛快。

她幾乎不敢和這些人說話。

而她四周的那些人,也並不屑於和她說話,他們身著華貴的衣服,那些精巧的花紋是小莓一輩子都未曾見到過的。可他們手中拿著的酒瓶,上麵明明也寫著他們家的標識。

“說到底,也不過是伺候人的。城主多誇了兩句,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角色啊。”

那句話剛剛落下,四周就泛起了一陣哄笑聲。小莓不知道那是不是在說她的爸爸媽媽,可是他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卻比針紮著還要難過。

“你一個人在這裏嗎?”

而在這時候,一陣非常溫和的少年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小莓下意識地抬起頭,一雙漂亮的紅色眸子映入了她的雙眼。墜落於耳畔的銀發像是雪一般的質地,甚至讓人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

“你不喜歡待在這裏吧?”少年對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示意她跟上,

“我帶你去後花園吧,那裏沒什麽人。等會我就讓你父母去接你。這樣你就不用一直待在這裏了。”

“可以嗎?”小莓有些忐忑不安。

“當然可以。”

“可是……你為什麽要幫我?”

“為什麽呢?”

少年思考了一下,他向著四周瞥了一眼,而那些原本還在閒言碎語的少爺們,也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可能是因為,我也不喜歡他們吧?”

不喜歡嗎?

小莓看了看少年的臉,可是無論如何,她也沒能在對方的臉上找到任何的負麵情緒。

與其說是[不喜歡],不如說是不在乎。

他的眼裏什麽都沒有,甚至連方才他對自己表現的善意,也不過是虛偽的笑容。

小莓立刻低下了頭。

她的內心深處沒來由產生了恐懼。

“你叫什麽名字?”

良久,她聽到對方詢問道。

“我,我叫小莓。”

“小莓,很可愛的名字。”少年笑了笑,道,

“我叫白燁,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不用感到拘謹……我隻是想和你好好聊聊而已。畢竟,總是被關在房間裏,也會感到悶的,不是嗎?”

·

那位名為白燁的少年,很快帶她來到了後花園。

那是一片很漂亮的白玫瑰園,一棵白丁香樹屹立於花園的中心,白色的花蕊垂落著,帶著幾分令人憐愛的聖潔感。

這是獨屬於白燁一人的花園,很顯然,一般人是進不來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當小莓來到這間房屋的時候,她卻感到了一股別樣的詭異感。

尤其是那棵白丁香樹。就好像那棵樹擁有了生命一般,排斥著除了白燁外每一個來到這裏的人——包括她在內。

小莓強忍著這股不適感,她乖巧地站在了距離那棵樹遠一點的位置,雙手緊緊地攥著袖口,低著頭,不敢看他。

“來聊聊吧。”

白燁坐在了垂落的枝乾上,他的動作比小莓想的更為輕盈,像是一隻白色的貓,

“我聽說,小莓家是釀酒的,是嗎?”

“對……”小莓輕輕地點了下頭。

“你有個很愛你的家,他們給你挑的裙子也很適合你,非常漂亮。。”白燁微笑著,雙眼卻依舊泛著審視的目光,

“說起來,我的哥哥也買了你們家的酒。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喝的時候,也確實被那種味道給吸引了。但是你猜猜,我在酒裏麵喝出了什麽樣的味道?”

小莓的心中咯噔了一聲。

“酒不過是最為普通的酒罷了,可是酒中的醇香,分明是血的氣息。真神奇啊,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簡直是把我嚇壞了呢。”

當白燁平淡地說出這樣的事實後,小莓的心幾乎揪到了繁體。她甚至感覺有一柄達摩克裏斯之劍懸掛在她的頭頂,隻要稍一不注意,就會墜落在她的身上,徹底把她砸的血肉模糊。

“別害怕。”

見小莓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白燁隻是嘆了口氣,無奈道,

“我又沒有說要告訴別人,怎麽就那麽愛哭呢?”

“我,我也不知道……”小莓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

“我也不知道爸爸媽媽做的到底對不對,可是他們都是很好的人,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做那種事情……”

小莓並沒有將那件事情說明白。

可是,白燁卻很奇妙的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們對你好,也不過是因為他們是你的父母罷了。”

白燁的手指把玩著一朵漂亮的白玫瑰,他的手指輕輕挑逗著花瓣上墜落的露珠,漫不經心道,

“按照我的所見所聞,你的父母曾經是相當厲害的獵人呢。他們手上的人命可不少。”

說完,白燁再次展露了燦爛的笑容,好像方才說的一切不過是玩笑話而已,

“當然,我也不確定我知道的事情是不是對的。不過,我的哥哥也確實對我很好。因為我知道,他愛著我,愛就是這樣神奇的存在,再怎麽惡劣的人,一旦愛上了什麽,他身上一切惡劣的東西好像都會被淨化一樣。”

“可是……你們的愛,不應該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

“哢嚓”一聲,白燁折斷了那支玫瑰,白色的花瓣順著他的動作傾灑而下,宛若潔白的雨。

“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幸福的。”

白燁安靜地抬起頭,看向小莓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深意,

“小莓,你要做出正確的選擇,才會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啊。”

“否則,它們就會像這朵花一樣,散了,什麽都不會留下。”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像是那些墜落的花一樣,帶著幾分漠然。

可是他也不是毫無感情的存在,隻因為他說出的那些話,從來都不是毫無目的的。

“可是,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麽……”小莓的手指攥地更緊了,

“我隻是——”

“白燁?你怎麽又把人帶到花園來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嗎?讓你不要隨便帶人進來。”

就在這時候,一陣極為冷冽的聲音響起,小莓下意識地抬起頭,卻很快和另外一雙紅色的眸子對上了。

那是一雙和白燁極為相似的雙眼,卻更為淩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無論和誰對視,那把刀都會讓人下意識地感到恐懼。

小莓立刻就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下意識地躲到了白燁的身後。而白燁卻對對方暗藏的不滿置若罔聞,甚至極為挑釁地笑道:

“怎麽?白染城主,我難道連帶誰出去走走,也要通過您的同意嗎?我可不知道自己已經限製到這種地步了啊。”

“過分控製我的話,我可是會討厭你的。”

他甚至毫不猶豫地攻擊了回去,語氣中帶著幾分任性和坦然。

那是白染城主。

是白燁的哥哥,也是……所有人最為懼怕的存在。

就算是一向威嚴穩重的父親,在遇到白染城主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恐懼和低頭。

更別說還是孩子的小莓。

可奇怪的是,在白燁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白染的目光頓了頓,隨後卻變得柔和了起來。

“怎麽會呢,我親愛的弟弟。”

白染微笑著走近,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拂過白燁柔軟的發尾,

“你是我最愛的親人,你無論做什麽都沒有錯。哥哥隻是擔心你而已。”

“如果你喜歡這孩子,我讓她留下來陪你也可以,就和你之前想要養的那棵樹一樣。隻要你想,那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小莓的大腦一片空白。

白染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把她當做了一件物什,而不是活物。

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除了他最愛的弟弟以外,其他人的生死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不要。”白燁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隨意地揮了揮手,

“你走吧,不想看到你了。”

他的態度幾乎一百八十度轉彎,而小莓也不敢再多待,幾乎立刻,她就轉身跑了出去。

要逃離……立刻逃離這裏……

花園裏,有一雙藏在暗處的雙眼,正注視著她。

那絕對是比白染還要令人恐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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