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她的腳步從未停過。中途吃了點麵包,又喝了點水。隻是這點食物,她根本活不下去的。
難道她要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死去了嗎?
不……
她不要。
麻木的心似乎顫抖了一下,小莓努力回憶起地圖,也大概想起來,來到金澤城之前,似乎要經過一片樹林。
但是她忘記了大致的路怎麽走了,於是小莓打開了背包,想要拿出之前畫的路線看一眼……
再然後,她忽然僵硬不動了。
從剛才起,她忽然感知到,有什麽東西在看著她。
但是因為麻木的緣故,她一直沒能察覺到那股視線,直到方才,那種恐懼感才驀然接近了。
小莓一動不動,她緩慢地抬起頭,顫抖著向著那個詭異的方向望去……
一雙漆黑的,布滿了血絲的雙眼,就這樣突兀地,深刻地映入了她的眼中。
死一般的寂靜。
小莓張著嘴,她幾乎快要失去尖叫的力氣了。或者,她應該是恐懼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恐懼到了喉嚨的位置,忽然間就消失不見了。
那是一個【人】。
它像是被剝掉了皮,血肉清晰可見,血管卻泛著黑青色,像是早就腐敗了一般——而它的身上也散發著腐敗的氣息,令人作嘔。
現在,他們之間隻隔了一條手臂的距離。它的動作很慢很慢,卻像是眼鏡蛇一般,仿佛在蓄力,注視著眼前的獵物。
小莓立刻抽出了手中的刀。
她將刀尖對準了眼前的怪物——即便她分明知道,在麵對汙染物的時候,她是毫無勝算的。
可是,她還是想活下去。
那無皮的怪物,死死盯著她手中的刀,嘴角卻緩慢地微笑著裂開,一直裂開到了它後腦勺的位置。
而那雙漆黑的大眼睛,也漸漸地浮起了一層詭異的興奮。
“啊……”
那怪異的叫聲尚未發出,一記快準狠的子彈就猛地穿過了它的腦袋。
“砰!!!”
宛若火焰猛地燃燒過天空,餘燼的硝煙氣息不斷地彌漫著,嗆地人心肺發軟。
小莓瞪大了眼睛,她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發生,手還攥著那把刀,有些不知所措。
汙染物死了。
就死在她的麵前,隻要再晚一步,她就已經死了。
再然後,一雙靴子就這樣停在了她的眼前。
“哎呀,讓我看看這到底是誰?一個小姑娘??開玩笑吧??這麽小的小姑娘?你是怎麽在這外麵活下來的??看你也不像是有異能力的樣子啊,普通成年人在這種環境下幾個小時就變成僵硬的屍體了……咦?怎麽不說話?是被嚇到了嗎?”
一雙厚實有力的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臉,小莓這才反應過來,她僵持著身體抬起頭,很快,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映入了她的眼中。
那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那漂亮的眼睛讓她一瞬間想到了玲娜姐。
可再定睛一看,那又是一張再也普通不過的女人的臉。
“你好呀。”
女人對她打招呼,笑臉盈盈,
“你叫什麽名字?”
“小莓。”
她開口了,聲音卻比想象中要更為乾澀和虛弱。
“小莓啊,真是個可愛的名字,我特別喜歡。”
女人的雙手用力揉了揉小莓的臉,似乎是真心喜歡她那般,
“不用擔心,我就是來找你的……我早就知道你會出現在這裏了,是失樂園逼著你出來的吧?是他們害的你失去了家人,失去了被愛著的權力……好可憐啊!太慘了,不過沒關係,我來了。”
“我會帶你去溫暖的家,那裏沒有汙染物,大家也會愛著你的,隻要你聽話,我們所有人都會愛著你的。”
她的話語中帶著癲狂的意味,眼中也散發著扭曲興奮的光,這也讓小莓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可是,她也看到了更多的人出現在了女人的身後,隻是那些人的裝扮要稍微不一樣……他們穿著黑色的風衣,帶著鳥嘴般的麵具,看不到眼睛。
這個女人是不一樣的。
她是為了自己而來。
“我來自夜梟,是一名研究員。”
見小莓一直不說話,女人才緩緩地揉了揉小莓的頭發,語氣更為溫柔,
“我一直在找最合適的實驗體,太好了,遇到了你……說不定你就是下個選中者!天哪,我已經枯萎了太久了,上天終於憐憫了我一次!”
“別擔心,小莓,你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噩夢馬上就要結束了,很快,一切都能結束了!!”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風將她的長發猛地刮起,露出了那張笑地無比燦爛的臉。
以及她胸口上的有些褪色的銘牌——【莎樂美】。
·
“莎樂美?”
來到這一幕時,焰白徹底震驚了。
怎麽回事??她一開始以為小莓是莎樂美,但是現在一看……莎樂美居然是另外一個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是夜梟實驗室的人。”泊湮站在焰白的身後,語氣卻頗有深意,
“你應該沒有忘記之前調查出的線索吧?焰白?”
“……我當然記得。”
焰白怎麽可能不記得。
每一個細節都從他的腦海深處流淌而過,再麵對這個忽然出現的女人,就好像……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於是忽然出現了一般。
[白燁]真的會放任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小女孩去失樂園外麵麽?
顯然不會的。
更何況,小莓這一路上也過於順暢了,其他被流放的人,甚至有的剛剛出城門,就被其他人瓜分乾淨了,腳步快的,還沒來得及走幾步,就被汙染物吞噬乾淨。
小莓一路上幾乎沒遇到任何殺害她的人,也沒用遇到任何汙染物,這真的隻是巧合嗎?
焰白緩步向前走去。他就在這裏,[他們]看不到焰白,但焰白可以在這片世界裏隨意走動。
他走到了那倒下的汙染物身前,彎下腰去,翻看了一番。
這是一具活屍。
最低等的汙染物,殺人的方式也不過是近距離吞噬。走路的時候幾乎沒什麽聲音,但是稍微觀察仔細點都會發現。
不遠處的[食人林]是A級的汙染物,按理來說,這附近的汙染物根本不會太弱,就好像……這汙染物是被刻意放出來的一樣。
一切都是為了演一場戲,好像他們隻是[偶然間]發現了小莓,又[意外驚喜]地將她帶了回去。
根本無法去細想。
“這一切,都是[我]的計劃麽?”
焰白喃喃道。
“也許不隻是你的計劃。”泊湮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目光微垂,
“你是沒有自身的自由的,如果有人告訴你,你的眼前有兩條路,一條通往死亡,一條通往地獄,你會選擇哪個?”
“……選擇哪個?”
焰白站直了身體,他安靜地看著泊湮,淡淡道,
“那要看情況了。”
“哦?是怎麽看情況呢?”
“因為我是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種地步的,所以我根本不會去想那樣的場景。如果我真的迫不得已要做出選擇的時候,我會自己闖出屬於我的第三條路。”
“哪怕在選擇這條路的道路上,我會麵臨比死亡還要可怕的境地。”
“這倒是很像你的選擇。”泊湮看向他的目光溫柔,
“所以,你覺得莎樂美是小莓嗎?”
“目前來看,應該是。”焰白道,
“我們進入的是[莎樂美]的世界,也就是說,這個視角確實是莎樂美的……但是,莎樂美又不像是她。”
“我不知道怎麽說,一個人就算扮演成另外一個人,也總會有破綻。死雨,他扮演了那麽多年,他沒能成[死雨],也沒能成為[西亞]。而小莓,我不認為她能擁有扮演成什麽人的能力。”
他的目光沉重無比。眼前的哪些人早已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了。那位自稱為研究員的【莎樂美】抱起了小莓,她一麵安慰著,一麵笑著——那笑容過於刺目,就好像一張黏膩的麵具,讓人目光都感到頭疼。
“夜梟的實驗室……一切都聯係起來了啊。”焰白輕輕地嘆氣,
“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過於狹隘了。就算是身為夜梟BOSS的死雨,他看不到的東西也實在是太多了。”
“在那座實驗室裏,發生過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了。”
“死雨未必是不知道。”泊湮調侃道,
“或許他知道,但是選擇了閉上雙眼。”
“逃避也能讓人活下去啊。”
……
是啊,逃避也能讓人活下去。欺騙自我並不是正確的行為,但是這個世界也並不需要[正確]來執行。
可無論如何,人總是要麵對[真實]的,不是嗎?
“繼續往下看吧。”
焰白望向了無垠的雪,目光沉重,
“很快,我們就能知道莎樂美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