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不安地捏緊了。
很多時候,人會覺得做夢比清醒要更為美好。宵鳶當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誰又能那麽輕易地從中脫身呢?
“先去森林看看吧。”宵鳶避開了焰白的目光,有些尷尬地笑著,
“說不定能發現什麽呢?”
而眼下,還是讓他先沉浸在夢裏一段時間吧。
·
那片森林,正是宵鳶和焰白進入血域的時候穿過的森林。
森林的麵積很大,蒼綠色的樹冠落下沉重的陰影,濕潤的泥土帶著鬆軟的感覺,讓人莫名有些內心不穩。
第一次進入這片樹林時,焰白隻嗅到了那股極為濃重的血腥味,整個森林給他一種壓抑陰沉的感覺,格外的不舒服。
可今天再來到這裏,他卻感覺一切都變化了很多。
起碼這裏沒有他最開始感覺那麽壓抑了。
“好像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宵鳶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他並不是很喜歡森林的氣息,有種陰冷潮濕的感覺。
“你不喜歡森林嗎?”焰白問道。
“也不是,我隻是有點緊張。”
宵鳶的目光垂落了下來,小聲道,
“你不覺得一進來就好像有什麽人在看著我們嗎?哇那種感覺真惡心!有種被女鬼凝視的感覺!”
宵鳶在說完那句話後,焰白卻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他的目光向著某個方向眺望而去,而這忽然間的安靜,也讓宵鳶不安了起來。
“乾什麽??你別突然不說話啊!!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女鬼。”
“什麽??”
“我是說,女鬼。”焰白指向了遠處,
“你剛才不是說有被女鬼凝視的感覺嗎?那邊真的有女鬼哎。”
“啊!!!”
宵鳶立刻縮到了焰白的身後,語氣都快哭出來了,
“什什什什什什麽!!什麽女鬼!!我看不到啊啊啊啊啊!”
“你躲在我身後你當然看不到……”
焰白有點無語,但是他剛才確實看到一個穿著紅裙女人緩慢地走過,甚至她好像還對自己笑了下,那笑容虛無縹緲,就像一場詭異的夢。
他向前挪了一步,卻發現身後的人拽著自己更狠了。
“小圓。”焰白有點無語,
“你拽著我我們還怎麽調查?你也不用太害怕吧?這裏按理說你應該比我來多了好幾次了?你到底在怕什麽?”
沒有人回答他。
或者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後背就安靜的有些窒息。
焰白的內心沒來由地生出了不安的預感。
那隻緊緊拽著自己的手,好像有些不對勁。
或者說,從剛才起,四周就有些過於安靜了。
焰白的手指輕輕拂過冰戒,他倒是不怎麽怕鬼,或者說……在這樣的世界裏,活著的人往往比鬼更為可怕。
於是他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原本的入口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巨大的樹木。這片森林變得無窮無儘,似乎永遠看不到儘頭。
“嘻嘻嘻……”
女人的笑聲於耳畔響起,那聲音好像某種悠遠的影片,帶著極為強烈的不真實感。
“你是外來者吧?你本就不應該來到這裏的……”
“這是我為他們編織的一個美好的夢,而夢,是不需要清醒的人存在的。”
“你就永遠的留在這片樹林裏吧……卑鄙的外鄉人。”
……
“焰白!!焰白你人去哪裏了啊!!你別丟下我不管啊!!!”
然而在另外一邊,宵鳶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轉頭一看,焰白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的心頭猛地湧現了一股不安感,然而就在焰白發表了女鬼宣言後,他居然整個人就直接消失不見了!!
什麽鬼!那家夥不會是被女鬼抓走了吧?別吧!他可沒做好一個人探索這片森林的準備啊!!!
“嗚嗚嗚嗚……完了,焰白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該怎麽辦啊……該死!我要進去找他,我不能待在外麵……”
宵鳶整個人抱著頭坐在地上,內心快慌得裂開。
然而,冷不丁的,卻有人忽然在他的耳畔開口了:
“你為什麽蹲在地上?身體不舒服嗎?”
那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宵鳶猛地抬起頭來,很快,黑發女孩困惑的臉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等一下,黑發??
他們血族有黑發的人嗎?怎麽會出現黑發的女孩子??
不對,這個女孩子他是見過的,那記憶出現在很久之前,那個被他從黑沼丘撿到的女孩子……
“我,我朋友在森林裏走丟了。”他結結巴巴道,
“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隻是——隻是有點害怕,我——”
“你這麽大的人了,居然還會害怕森林嗎?”
小女孩上上下下打量著他,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你膽子也太小了。”
“……”
宵鳶欲哭無淚。
“我叫小莓。”
見宵鳶不說話了,女孩乾脆先開口了,
“你的朋友丟了,我可以帶你去找找,說不定能夠找到他哦。”
“你知道我朋友在哪裏!?”宵鳶驚喜道。
“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帶你過去看看。”
小莓將自己的背包往上帶了帶,道,
“媽媽說過,要經常幫助別人。看你這麽可憐,我還是幫你一把吧。”
非常可憐的宵鳶:“……那,那就謝謝你了!”
雖然被小女孩可憐什麽的說出去很丟人,但是這裏畢竟是幻境,既然是幻境,那應該丟臉也不會有人看到的吧!!
“那就跟上吧。”
小莓拉了拉身上的背包,對宵鳶笑了下,
“我們要動作快啦,太晚回去的話,媽媽可是會擔心的。”
“太晚?”
宵鳶下意識地看了眼天空,心中流露出些許困惑。
他記得他出門的時候分明是白天,為什麽會出現【太晚】的場景?
然而小女孩已經向著森林的深處走去了,宵鳶心下一緊,還是很快跟了上去。
雖然說他也不清楚跟上她是不是正確的行為,但是直覺卻讓他格外的信任小莓。隻是他也明顯注意到了,當他跟著小莓向著森林深處走去的時候,四周的光線也明顯黯淡了下來。
就好像天空在這一刻向著夜晚進發了一樣。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出什麽輪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除了空氣中微微拂起的風聲,和草叢踩踏而過的沙沙聲,四周也都寂靜的可怕。
宵鳶的心下越來越緊張,最終還是深吸了一口氣,詢問道:
“你真的知道我的朋友在哪裏嗎?”
“我不知道呀。”小莓理直氣壯道,
“我隻是說帶你去看看,可從來沒有說他一定會出現在這裏啊。”
“這,這樣啊……”
宵鳶忐忑不安地向前看去,很快,一扇小小的門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那扇門好像是從樹上長出來的一樣,門麵上攀爬著藤蔓和樹的枝乾,好像很久都沒有清理過一樣。
隻是,那扇門的周遭也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氣息,這味道,聞起來就好像是……酒的醇香?
宵鳶內心的疑惑更重了,他看著小莓熟練地將門上的枝乾和藤蔓扒拉乾淨,最終抓著門把,將門拉了開來——
“進來吧。”
小莓站在門口,示意他跟進來,
“你要是走丟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好,好的!”
宵鳶三下五除二地跟上了,隻是當他走進房間後,他卻感覺到了一股詭異的違和感。
森林的陰濕感逐漸遠離了他,取而代之的,是醇香的酒氣,以及人來人往的喧嘩聲。
玻璃窗外,無數衣裝革領的人正在微笑著交談,失樂園特有的尖塔建築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這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的陌生。
“這裏是哪裏?”宵鳶喃喃地問道,感覺自己的大腦在嗡鳴。
“這裏?這裏是我家啊?”小莓對他歪了歪頭,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準確來說,是我家開的酒廠啦,我們家可是失樂園開的最大的酒廠哦!“
“你的朋友在前不久拜訪了酒廠,等會你就可以去見他啦……怎麽了?你的臉色為什麽這麽難看?是發生了什麽嗎?”
宵鳶下意識地向後退去,然而,他的脊背卻貼上了一堵厚實的牆。
他背後的牆早已消失不見。
不。
這不對勁……
酒廠為什麽會連接著血域!?還是說,他們其實一直都相連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