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沐斐說的是真的，那我是誰？</P>
我該怎麼麵對父王，怎麼麵對母親？怎麼麵對我自己？</P>
我的信念曾經碎過，好不容易拚合，我勸服了自己，我信了自己、信了爹爹、信了娘親，到最後，我身處的天地將被毀滅，我再也看不清這世間。</P>
“我的父親，是皓翎王，我是皓翎王的女兒。”</P>
小夭一遍一遍地重複，似乎隻有這樣，她就能緊緊抓住現在的一切，她還是她，她的父母還是父母，她的天地沒有坍塌。</P>
她無力地趴在地上，毛團癱在她腦袋邊，小身體痙攣著，強撐著用腦袋蹭蹭她的臉。</P>
小夭微笑著，努力從袖子裡取出最後一點昏迷藥粉，沾在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上，捂上毛團的嘴，強迫它將藥粉和自己的血一起吞下去。接著蠕動著跪坐起來，顫抖著手解下自己的鬥篷包住團子，隻不裹臉，掩在雪中。</P>
幸好今日穿的是粉白色，幸好地上和身上全是斑駁的紅、粉、白，幸好鋪天蓋地的梅花花瓣，擋的不止是小夭的視線，還有沐斐的視線。</P>
這一切，小夭都以現在竭力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做完，然後往前奔跑。不出三丈，便被樹藤捆綁扯上天空，</P>
最後——</P>
被漫天花雨穿透四肢百骸。</P>
“你們……殺錯人了。”</P>
我是，皓翎玖瑤。</P>
我想幫哥哥登上高位，想於爹爹膝下承歡，想帶妹妹到處遊玩，想看甜兒一生能走到哪裡，想回清水鎮，想遊曆大荒，想翱翔紅塵。</P>
我想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處可去，有人相愛。</P>
我想做到我承諾過的一切。</P>
可是……</P>
一直都是我等不來彆人，這一次，輪到我食言了嗎？</P>
對不起啊相柳，你到人間來，可能見不到我了。</P>
小夭大睜著眼睛，沒了氣息。</P>
沐斐這才有空伏地慟哭。</P>
忽然，有破空聲傳來，沐斐從悲痛中緊急回神，敏捷躲開。誰知第二箭緊隨其中，沐斐躲閃不及，被這一箭穿透小腿，跪在了地上。</P>
“海棠拿人，阿念救嫂嫂！”</P>
“西北方向三棵樹後還有一人！”</P>
意映聽到璟的話，再次搭弓引箭，目光如刀，箭矢穿透樹木，直接將想要逃跑的人穿著肩胛釘在了樹上。</P>
阿念已飛身將小夭救了下來。</P>
“姐姐！姐姐？姐姐……你睜著眼睛呢，怎麼會沒了氣息……姐姐，你醒醒啊，說好了我們一起走第三條路的，說好了你再給我一支簪子的……我怎麼跟父王交代啊！皓翎玖瑤，你把姐姐還給我！”</P>
阿念恐懼至極，靈力輸得斷斷續續。璟飛奔上前，全身靈力不要命似的往小夭體內灌輸。</P>
“我姐姐……我姐姐……”阿念煞白著臉，無助地道，“怎麼救她！怎麼救她！……哥哥怎麼還沒有來？怎麼還沒有來？！”</P>
“哈哈哈你們來了也沒用！以血祭奠，以血祭奠！爹！爺爺！你們安息吧！”沐斐仰天大笑，遠遠地和林中藏匿那人對視了一眼。</P>
那人不顧疼痛，直接發動了陣勢最後一步。漫山遍野的紅梅綻放出衝天火焰！四周的梅花轟然燃燒起來，是絕殺陣最後的火陣。</P>
他們要毀屍滅跡。</P>
海棠又去抓樹上釘著的人，意映一腳踹昏了沐斐，掠過來道：“殿下，你將小夭交給我們，快去找王孫來！陣勢複雜，即便他們來了也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璟一個人的靈力維持不了小夭的生機。”</P>
海棠望著阿念的方向。意映朝樹上那人補了一箭，釘住他另一邊肩胛骨，說：“給王姬開路！一定要逃出去，讓人來救我們！”</P>
“好！……好，我這就去，你們一定要救她，等我們回來！”阿念踉踉蹌蹌地爬起來，三步裡摔了五下，才正常地奔跑起來。她的鬥篷早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嫌重扔掉了，這會兒迎著風雪和火焰，臉和手都紅通通的，眼眸的紅倒不顯得突兀了。</P>
海棠跟隨而去。</P>
小夭需要靈力的維持。意映手持弓箭，立在輸靈力的璟旁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到一個地方，她視線一凝，走上前去，伸手扒開小夭積雪半掩的鬥篷，發現了昏迷的毛團。</P>
伸手一探，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幸好還活著。</P>
璟靈力已去了大半，幾乎絕望了。 他悲痛欲絕，麵無血色，身體微微顫抖著。</P>
意映喃喃道：“不可能的。”</P>
她跪坐在地，丟了弓箭，身上的靈力也灌進小夭體內。她靈力低，不及璟，但是有總比沒有好。</P>
璟道：“這火勢太大，你保住自己吧。”</P>
他們現在幾乎都不剩下多少靈力，根本衝不出去。</P>
璟的靈力分出一半用來保護。意映已沒有能力做這些了，她把毛團放在小夭懷裡，自己癱坐在地上。</P>
璟一手貼在小夭背心，無聲地將另一隻手放在了意映身上。</P>
意映道：“不用……”</P>
“防風小姐，”璟的目光描摹著小夭的容顏，平靜地說，“你幫我照顧奶奶，就當是一場交易吧。”</P>
意映聽得出來，若小夭救不回來，璟恐怕也不能活。</P>
見了苗圃之後，她怎麼就不能來得快一些，再快一些。</P>
意映甚至在心裡罵他二哥，過年期間為什麼要有事，如果他在，他陪著小夭玩，小夭可能就不會來這梅林。就算有什麼危險，以她二哥的實力，也可以保護好小夭。</P>
千瘡百孔的人已無生機，他們都沒有放棄給她輸靈力。</P>
意映想，小夭是個很好的人，這麼好的人，不該死的。</P>
她不知道，相柳也差一點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