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直道（1）

前去確認白鳳林位置的警察在下午傳回消息，白鳳林確實失聯了。宋子君的心咯噔了一下，這說明趙麗雲手上又要多一條人命。

“趙麗雲，白鳳林現在在哪兒？”

趙麗雲看著自己的手指，不作回答。

“趙麗雲”，宋子君厲聲道：“我現在不是在救白鳳林，而是在救你！”

“救我？宋警官，我已經殺了那麽多人了，多殺一個，少殺一個，有什麽區別？”

“不管什麽時候，人都有回頭的機會，隻要你自己願意回頭，就一定還有機會。趙麗雲，你聽我說，白鳳林不是非死不可，你可以把他交給法律，他一樣受到懲罰，你明白嗎？你想想，他都六七十歲的人了，你現在殺了他，等於是幫了他，你不覺得，讓他在監獄裏過晚年，眼睜睜看自己身體機能衰退，卻無從挽回，每天在高牆內恐懼著死亡，會讓他更痛苦嗎？”

“你不用騙我了。是，他也許會蹲監獄，但是會蹲多久呢？一年？五年？然後用看病的借口，保外就醫？還是所謂的‘表現良好’，然後輕鬆出獄，繼續禍害別人？”

聽到這話，宋子君可謂焦頭爛額。趙麗雲沒有家人，沒有婚姻，又沒有了孩子，她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要想用對家庭的眷戀勸服她基本不可能，話又說回來了，她為什麽會對保外就醫和減刑政策如此清楚？這不像是她之前交代時體現出來的特征，宋子君立刻想到了她的幫手。

她一定有一個文化程度高於她，對社會體係的了解也比她更多的幫手。這個幫手會是誰？根據她的自白，燒毀月亮坨之後，她就一個人到了廣達，這肯定是在說謊。

那就說明，她現在不僅是在拖延時間，還在掩護她的幫手。

這個幫手究竟是誰呢？

周建東驚訝極了，站在他麵前的既不是趙麗雲，也不是趙二寶，而是兩個陌生人，這是趙麗雲的幫手嗎？他不知道，他隻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裏：“我女兒呢？”

麵前的女人拿出手機，對著他播放了一段視頻：“爸爸，我害怕，爸爸，爸爸......”

周建東怒吼起來：“我女兒呢？說好見錢放人，我女兒呢？”

一言不發的老頭趁他看視頻的功夫站到他旁邊，舉起一根鋼筋，“咚”一下敲在他頭上。周建東踉蹌了兩步，沒有倒下，而是反身抓住鋼筋，與老頭搏鬥起來，女人也加入了對抗，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下死手，周建東閃躲不及，後退了好幾步。這動靜弄亮了幾盞感應燈，周建東這才發現這女人很是眼熟，是......是那個殺了買主的女人，叫牟敏。

他把老頭推到車上，咣當一聲響，熄滅的燈又亮了，他感到腹部一陣暖意，低頭一看，一把匕首已經插在了他的下腹。他扶著車，慢慢地朝前半跪下來。

“你是牟敏。”

“看來你能記住被你賣掉的女人，我以為你害了那麽多人，根本不清楚究竟是誰來索命呢。”

老頭重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鋼筋，朝著周建東一步步走去，周建東哀求起來：“趙麗雲說過，隻要錢，隻要給了錢，她就會放過我女兒。你們隻是求財，不必要背上人命，否則就會從受害者變成罪犯，你好好想一想，這劃不來的，對不對？我求你，你把錢拿去，把我女兒還我，我求你了。”

“趙麗雲？”牟敏攔住了老頭，“你說趙麗雲？”

周建東疑惑地抬起頭，看牟敏的表情和語氣，她似乎還不知道趙麗雲從月亮坨跑出來了。他搞明白了，這是一個天大的巧合，兩個女人竟然在沒有約定的情況下，同時對他下了手。

他低著頭，沮喪不已，這事實在莫名其妙，這麽巧的事發生在了自己身上，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你饒了我，饒了我女兒，我把錢都給你。你們都還活著，也都跑出來了，我們之間算兩清了，行不行？”

牟敏麵無表情，從老頭手裏拿過鋼筋，對準周建東的膝蓋，用力敲下去：“你想兩清？我同意。這隻是一下，我還受了很多罪，你等一等，要兩清，可能得費點功夫”，說完，對著他的手腕，又來了一下。

周建東疼得嗷嗷大叫起來，趴在地麵上。

“牟敏！住手！”

麗雲大步跑上前來，攔在周建東麵前。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牟敏不可思議地看著麗雲。往事在頃刻間又回到了她的眼前，從那輛黑色的商務車開始，到車上的針鋒相對，小屋裏的自救，月亮坨的痛苦......牟敏仿佛又看到了大肚子的麗雲為她和袁晴晴死死鎖住那男人的樣子，看到麗雲溫柔地為自己修剪頭發，看到月亮坨沉默的山，月亮坨被攔腰斬斷的樹，月亮坨冰冷的雨和彎曲的小路......

她的眼眶一下就紅了，把鋼筋扔在地上，抱住了麗雲：“你還活著，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