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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雞鳴已過,晨煙四起。
沈馥之端來清粥小菜,叮囑姚歡吃了以後繼續好生休養著,又寫下拜帖、吩咐美團於晌午前送去曾府,言明擇日登門商談。
沈馥之因想著事情鬨得恁大,官媒娘子定是早已回姚宅通風報信過,姐夫留下的那惡毒繼室,必也不敢立刻罵上門來。她於是放寬了心,踏出宅門,風風火火地往汴河邊的飯鋪做買賣去了。
端午將至,城中幾處水道皆有龍舟賽,這幾日正是人們聚集水邊操練的當口,兒郎們使了力氣更容易餓,飯鋪的生意豈有不好的,掙錢這回事,可耽誤不得。
屋中,美團服侍著姚歡在榻上漱口、用了早膳。又扶她來到妝台前,為她梳發。
姚歡鼓起勇氣去看銅鏡裡的人像。
十分奇特的感覺。
鏡中那張尚未消腫、半邊淤青的鵝蛋臉上,端秀的五官與從前的自己並不完全一樣,但眼神,眼神卻毫無陌生感,甚至目光中總是帶著的忽而猶疑、忽而釋然之意,都完美複刻過來了。
姚歡想,果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心是故心,眼神便錯不了。
昨日,美團已將姚歡頭發上的血跡汙物都細心地洗淨揩乾,今日見頭皮仍明顯鼓著包,自是越發小心,如伺候豆腐般,用桃木篦子梳順秀發,輕輕挽起來,也不敢插上硬邦邦的簪子,隻用一塊青色的帕子鬆鬆包個髻。
美團又拿來一套新熨好的女子常服。淺湖綠色的直裾,杏黃縐紗的筒袖褙子,褙子用赭石色布料紉了一圈窄窄的邊緣,又用杏黃同色的絲線繡了些纏枝紋樣。
姚歡穿戴停當,後退幾步,再往鏡中瞧去,但見一個苗條清麗的身影,宋時的女裝裁剪,果然是顯瘦爆款。
離去曾府送帖子的時辰還有幾刻,美團灑掃庭除後,又來姚歡屋裡拾掇,見了那裝小龍蝦的陶甕,也不再害怕,湊上去稀罕地瞧著。
姚歡笑道:“這螯蝦若做得地道,風味賽螃蟹。”
美團到底是廚神家的婢子,一聽好吃的就來勁,兩眼放光道:“歡姐兒教教俺,怎生料理?”
姚歡酣睡一夜,再張嘴時,覺得表達似乎有母語般自來流暢的感覺了,遂侃侃道:“缸裡頭這些,殼子還嫩,須找個池子,養熟了才能吃。”
美團拍手道:“幸而院中魚池裡的魚兒死了,俺將這些螯蝦搬過去。”
忽地一噎,囁嚅補救:“俺說錯話了,魚兒死了可不該高興,二娘憋悶了老半天呐,畢竟是二姑爺送的。”
“二姑爺?”姚歡來了興致。“二娘”顯然是家仆對姨母的稱呼,那麼二姑爺豈不就是姨父?這兩口子不是離婚了麼,聽美團的意思,難道並未恩斷義絕,而是藕斷絲連?
哈,有點兒意思。
姚歡豁出去試探了一句:“姨父對姨母,是真心嘛。”
議論家長裡短、評判彆個夫妻的感情,古往今來都是各個年齡層女子熱愛的話題,美團這小婢子亦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