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這日,剛到辰時中,姚歡和美團推著花費十貫巨資、全新打造的食攤車,幾乎是和運冰塊的商販同時抵達明月樓的。
“歡姐兒,這就是俺與你說的,合露雪家的冰。他家老板好說話,大小買賣都做,東水門一帶到了伏天,不論正店腳店,還是街坊鄰裡,要冰,都找他家買。”
美團說著,上前幾步,一邊殷殷地和運冰的夥計們打招呼,一邊將汗津津的臉湊近冰車,蹭點兒涼意。
美團麵相討喜,夥計們又識得兩位小娘子已經連著給明月樓送了三天雞腳,遂也和和氣氣地勾上一小坨冰,在地上砸了一瓣,遞給美團道:“擦擦,涼快涼快頭麵。”
美團一疊聲道謝,接了冰塊,遞給姚歡。
姚歡穿越來時正是端午,此後一天熱過一天,她出來街上走動後,常能看到運冰車。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用硝石與水製冰的方法,唐朝的人們就已掌握。無非彼時尚算中世紀的黃昏,還時有戰爭,政府管控各種物資極嚴格。
如今這大宋盛世,承平既久,硝石采運已放開,民間有財力的商戶,便投資專做製冰生意,越是在講究生活品質的都市裡,越是容易發大財。
姚歡接過冰塊,取出帕子包了,在額頭臉頰敷了敷。
媽媽咪呀,真爽快!比井水好使多了。一路為了防曬而犧牲了散熱、被頭巾悶得通紅的皮膚,瞬間就收了汗。
清早就來張羅店裡事宜的孟掌櫃,邁出門來,看到烈日下,沈家這水靈靈、嬌滴滴的外甥女,右手纏著帕子,左手拿冰塊貼著通紅的麵龐降溫,精神十足地與店裡夥計清點每個陶罐裡雞爪的數目,不免也佩服起來:“雖是個小姐身子丫鬟命,做起事兒來的勤勉勁頭,倒真是個正經買賣人的模樣。”
明月樓的菌子事件後,老板於德利知恩還情,跟沈馥之拍胸脯保證,今後關於酒水,沈二嫂隻要開口,要幾壇給幾壇。
沈馥之哪是假客氣的性子,當場高高興興地收了這份承諾,還多提了一個合作意向:明月樓幫著賣賣外甥女研發的五味雞腳。
明月樓這樣的中高級正店酒樓,除了本店供應的正菜酒水外,也允許一兩家熟悉又靠譜的飯食小同行,做些鵪脯豆酥之類的下酒小菜,每天送來,由明月樓雇的焌糟娘子推著小車在席間叫賣。
沈馥之帶著姚歡,將豉燜、杏漬、鹹齏、糟辣、虎皮五種做法的雞腳,送來給於德利和孟掌櫃試菜。於、孟二人縱然向來知曉沈馥之做下酒菜是一把好手,也仍是對這些去了骨頭、又極入味的雞腳讚不絕口,即刻爽快地允了沈馥之的供貨要求,商定每日辰時接貨,賬期一旬一結。
姚歡大喜,開始謀劃——雞腳一半供明月樓、一半在姨母的飯鋪前試水售賣,宋朝一斤約等於後世的7oo克,一斤雞爪2o個左右,她決定每日備貨先以1o斤、2oo個雞爪試試,每個剔骨後切三段,一份4隻,價錢和姨母飯鋪的豬下水保持統一,賣二十文,瞧著挺不錯的一盤了。
美團素來不太喜歡和阿四搭班,覺得他越來越油裡油氣。
如今得了沈馥之的許可,可以跟著小主人一道另做雞爪小買賣,姚歡又偷偷答應多給她每月半貫的工錢,身為奴婢的美團,頓時積極性空前高漲。
每天幾十個雞的進貨量,樊樓、遇仙樓、鴻運樓等大店才做得到,美團於是通過樊樓的同鄉搭了線,以泔水的價格買來這些大酒樓不要的雞爪,加上給同鄉的回扣,一筐也就七八十文,每日雞爪的淨成本,撐死了兩百文。
姚歡掐指一算,若5o份雞爪都賣光,收入一貫,去掉主料和調料錢三百文,巷子裡幫忙剔骨的兩個婆婆每人工錢五十文,每日毛利半貫左右,雖不算多,也是個不錯的開始了。
姨母家的青江坊離於老板的明月樓不算遠,也有二裡路。饒是沈馥之找來的木匠將食車打造得十分好推,姚歡還是第一天就雙手起了泡。
今日,姚歡見竟能一早就碰上孟掌櫃,忙抓緊機會調研市場反饋:“孟掌櫃安康,俺的雞腳,可教客官們中意?”
孟掌櫃笑道:“正要與你道喜咧,前日和昨日,除了杏漬的剩了好幾個,紅燜糟辣的,都賣光啦。”
“喔,”姚歡若有所思道,“我隻道這三伏天裡,酸漬的開胃些,客官們原來不愛吃麼?”
孟掌櫃直率地指點:“上明月樓吃飯的,多是男客,這大熱天的,陪酒的歌妓們也少了些,吾等男子,豉油芥辣酒糟的皆喜,獨獨不要吃酸酸甜甜的,一股子蜜餞味兒、姨娘氣,還不下酒。你呀,少做些杏漬的,真要做了,也賣給女子們當零嘴吃去。”
姚歡聽了連連點頭:“多謝孟伯伯指點,俺可真是門外漢,自己愛吃杏漬的,未想到男子的口味和女子大相徑庭。”
“客氣,客氣,萬事開頭難,俺當年剛開始在食肆裡做學徒時,連山藥和芋頭,都分不清咧。”
孟掌櫃說到這裡,忽地想起一事,壓低了嗓子與姚歡道:“對了,請大姐兒回去說與沈二嫂知,東家已經查清楚了,蕈子裡混了見手青,是再不會發生的誤會。讓沈二嫂放心,東家與俺連北邊的菜市都去瞧了,都是好好的白蕈子。”
姚歡麵上應著,心裡卻反倒打了一個格楞。明月樓的人顯然有些話不方便再和外人說,但這見手青出現得也實在太蹊蹺了。
……
賣雞腳的另一個陣地上,戰績卻不太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