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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府的婢女晴荷,與她的主人一樣,專注地望著沈家飯鋪門口的情形。
“此人是誰?怎地與姚大娘子當街說了這麼久?”曾緯皺了眉,像是問晴荷,又像是自語。
晴荷當然聽出了曾緯口吻中的不悅意味。
她瞄了一眼曾緯,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她家的私塾先生吧,先頭好些個童子擠在一處。”
曾緯忽地訕訕一笑,卻向晴荷走近了一步。
“晴荷,謝謝你。”
他的嗓音這般溫柔醇釅,聽得晴荷心頭一慌,有些結巴道:“四郎怎地這般說,俺一個下人,自然要儘心給府裡頭辦事的。”
曾緯並沒有戛然而止地意思,反倒講話說得更直接了:“我沒有誆你,母親確實偷偷問過我的意思,要不要,先收你在房裡。全府上下,若說那個養娘能入我的眼,除了你,再無第二個。”
晴荷的臉紅得仿佛燒了起來。
天爺,這青天白日的,四郎怎就說出這般羞煞人的話。
曾緯卻渾無遲疑地,倏地將情話換成了談條件:“我不如早些與你講話挑明了。對姚大娘子,我是真的動了心,想與她做鴛侶。府裡頭,父親母親,將來會不會棒打鴛鴦,我先不想那麼多。如今,知道我心思的,卻是隻有你。姚娘子是個性子厚道的,你一個奴籍出身的侍妾,有這樣的主母,可是大造化。你現下跑跑腿,妥帖地助我一臂之力,往後做了她的幫手,好好地隨我過日子,下半輩子也有依靠,可對?”
晴荷臊得火炭似的一張臉上,分明現了歡喜和憧憬,不知如何去接曾緯的話,隻曉得咬著嘴唇拚命點頭。
晴荷今年也過了十七歲,曾府很有些小廝屬意於她,她卻得了魏夫人一句“我是想將你安置在府中,但豈會是這般下嫁了去”。晴荷心裡頭已作了大膽的猜測,莫非……
真正是心想事成,她簡直做夢都要笑醒了。
曾緯的聲音依然溫柔:“你也看到了,我是個癡人,一旦對女子動了心,便顧不得旁的,隻是,也不知她,可也會如此。你快去吧。”
晴荷聽到最後一句,仿如正夢著升官加爵的小兵,被城頭的號角驚醒,忙不迭地、又躊躇滿誌地道聲“是”,便鑽出街角,往沈家飯鋪走去。
鋪子門前,獻了碎炭道完歉的學童們各自回家後,邵清正當著姚歡的麵,與姚汝舟說道理。
姚汝舟聽著聽著,今日對邵清生發出的一星兒好感,又沒了。
這邵先生,竟說我姚汝舟受欺負,是因為甘於怯懦,而拿家人得了太後的賞識來炫耀出氣,則是因為量狹。
說什麼這兩樁做派,都要改。
更可氣的是,阿姊一副“謹遵先生教誨”的神情,眉頭也皺了起來,若有所思的模樣,應是將先生的話聽到心裡去了。
姚汝舟原還想著,隻要阿姊瞧得上邵先生,他若做了姊夫、如父如兄地照應著自己,倒也不錯。此刻瞧來,他對自己不說半句安撫的話也就罷了,還向阿姊告狀挑剔,真是令人生厭。
這娃娃險些就要與邵清頂嘴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姚大娘子,婢子來陪你去帽衫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