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咣嘰抽了門栓,見那婦人正掀開陶缸盛餶飿。
短暫地瞬間,柳氏覺得眼前情形,與過去幾日相比,似乎哪裡不對。
她驀地明白古怪在何處。
沒有熱氣!
陶缸打開的時候沒有熱氣。
婦人手中的陶碗,也小了許多。
柳氏一邊帶著疑惑和抱怨,道聲“怎地冷了”,一邊探頭去瞧。
餶飿婦人已端著陶碗湊過來,驀地騰出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鉗住了柳氏的下頜。
柳氏霎時被迫張開了嘴。
她還沒反應過來,隻覺一股帶著強烈刺激氣味的液體,毫無遲滯地灌入她的喉嚨。
柳氏有限地掙紮撲騰了幾下,那液體流過之處,頃刻間就像刀斫火燙般,給她帶來劇烈的疼痛。
餶飿婦人灌入的液體不多,但足夠彌漫浸潤柳氏的咽嗓。
柳氏被倏地放開之際,看清眼前婦人的臉孔,從前幾日的枯黃疲憊,竟變成青麵獠牙之貌。
她登時駭地想大聲呼號救命,奈何喉頭驟然受創,就算忍痛用力,她也隻能發出“哈,哈”的喑啞之聲。
與此同時,婦人身後猛地直立起一個通身裹在風袍裡的人,無聲地向她走過來。
柳氏魂魄出竅,隻憑著求生本能,軟著雙腿,跌跌撞撞往院中退。
那逼近她的人,高出她快一頭,顯然是個男子。
待柳氏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地拿手捂著脖頸時,男子居高臨下,終於開腔:“惡婦,姚伯伯遣我來了。”
男子頭一擺,甩了風帽:“姚伯伯不發話,我也要來。你如此糟踐歡兒,真以為,我不在陽間,就收拾不了你麼?”
柳氏麵對那張鬼臉,耳聞那陰惻惻卻很有幾分熟悉的嗓音,再一咂摸對方的話,極度駭愕間,她辨出了男鬼是誰。
柳氏挪著屁股往後退,試圖躲避這已經變作鬼的賀家公子。
賀詠站著沒動,隻冷冷道:“惡婦,今日這阿鼻地獄的火來燒灼喉嚨,不算什麼。你後頭幾日,會慢慢地五識俱喪,五臟爛穿,直到斷氣。吾等在地下等著你呐……”
柳氏喉痛如割,心悸不已,腿間已尿濕了一大片。
賀詠看著她像個被獵人當胸射穿的狗獾,往屋子方向滾,再不多言,後退著出了門。
寂靜的汴河畔,邵清站在橋下陰影中。
聽到吱呀呀的車軲轆聲,他緩步出來。
“世子,賀郎君回驛站了,那婦人,嚇得瘋了似的,也啞了。”
邵清道:“好,我們回宅。”
“世子,這綠礬油,真厲害,為何不給她多灌些,弄她個腸穿肚爛、一命嗚呼,省事。”
邵清語波平靜道:“她作了多大的孽,就遭多大的罰。至於她會不會真的瘋了,須看老天怎麼判。”
他忽地駐足,盯著葉柔道:“綠礬是一味好藥,可以救人。綠礬油,卻能傷人、殺人,我們不能用上癮。”
葉柔瞥了一眼小木車上的陶缸,淡淡道:“我明白。蕭哥哥,這綠礬油怎麼煉出來,我沒興趣曉得。我如今隻盼著,早些和楊禹,去南方種胡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