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風雨如晦,猶有友聲(2 / 2)

大宋清歡 空穀流韻 1222 字 6小時前






這原本是座普通道觀,且在仁宗時遇大火被毀。神宗年間,一位著名的道士居於宮觀舊址,向天家奏稟,此地關乎龍嗣綿延之運,朝廷應予以重修。

不久,神宗帝就駕崩了。五年後,當今天子趙煦到了大婚年紀,宣仁太後高氏想到大宋立國以來,皇子多早夭,便親自曉諭後宮,令嬪妃儉省用度,又貼上自己的私財,終於在未花費國庫一文錢的情形下,將上清儲祥宮修繕完成。

元祐六年,新宮落成,宣仁太後召回遠在杭州出任知州的蘇軾,請他為宮觀撰寫碑文,並以趙煦的名義,從皇家私庫中出錢,賞給蘇軾一筆潤手錢。

現下,緊接著二蘇為宣仁太後喊冤、以及反對重開市易司後,趙煦就作出銷毀蘇軾所寫的上清宮碑文的決定,並且偏偏指令蔡京重寫,這一舉動對外傳達的訊號,太明顯了。

“禁中的多年老友,暗暗知會老夫,蔡京趁機上奏,請朝廷對二蘇,莫再存當年烏台詩案時的一念之仁。在政事堂裡,曾布倒是為你父親與叔父出頭,與蔡京爭執起來,援引當年曹太後的話,盛朝萬不可殺名士。蔡京遂與官家笑言,自己即將和曾樞相做親家,怎好與親家為兩個元祐舊臣,吵紅了臉,便依從樞相的意思,留二蘇性命,但,請官家將二蘇繼續往南貶謫,令他們,渡海。”

蘇頌說到“渡海”二字時,幾有顫抖之音。

元祐年間,新黨宰相蔡確被舊黨貶至嶺南,死於貶所,朝中皆傳言,死因乃是急病而不得醫治。

反過來,如今新黨文臣清洗舊黨文臣時,也不必真的將他們逮捕至京中開刀問斬,就可置他們於死地。

茫茫大海,何其波詭雲譎,讓二蘇所乘的小舟從此逝去無蹤,托以海難,是多麼光明正大的理由呐,史家連曲筆都作不得。

蘇迨聽到這裡,已經麵色發白,雙唇顫抖。

當年烏台詩案,父親蘇軾入獄時,蘇迨剛滿九歲。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可憐,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又無能為力。他每日惶恐如籠中小獸,最怕突然之間有穿著官服之人登門宣告,朝廷將對父親處以極刑。

此刻,這種感覺又回來了,將蘇迨的心攥成一團。

“蘇公,晚輩現下,該怎麼做?”

蘇頌盯著他:“今日請你來,老夫就是告訴你,你什麼都不要做。從明日起,不論老夫在文德殿、垂拱殿、乃至進到紫宸殿,去向官家,為你父親和叔父以怎樣的方式求情,你都莫要被彆有用心之人使了激將法。你不要追隨老夫,你閉門謝客,權當外頭風波與你無關。老夫也是做了幾十年父親的人,明白子瞻的心思。他為你們安排好或歸田、或教書的出路,就是想你們,安然無恙。”

似乎怕蘇家覺得欠了自己人情,蘇頌又補充道:“二郎,當年詩案,你父親被關入烏台不久,我也因陳士儒一案下獄,就被關在你父親隔壁。我聽到查案的禦史對你父親晝夜逼供,通宵詬辱不忍聞,最後甚至從開封府調來老吏,動用了刑具。但你父親堅決不認受誣之罪。二郎,不瞞你說,彼時若無你父親在隔壁,我亦不知,自己能否堅持下來。我與你父親,在治國之策上,有諸多見解相左之處,彼此卻仍能成為至交。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如今你父親身在貶所,仍未沉淪為明哲保身之輩,我這老朽之人,仗著官家善待幾分,去為子瞻與子由奔走,也絕非施與你家情麵,而是發自肺腑、心甘情願。”

蘇頌一番話,說得真摯熱切,又風骨浩蕩。

蘇迨一時百感交集,正要起身叩拜,隻聽姚歡恭敬中又透著堅決的嗓音響起:“蘇公,直接扳倒蔡京,或許更能救下兩位蘇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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