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腦中卻已明白過來,眼前這遼國重臣,莫不是捏著宗寧的安危,在審問自己?
宋人,馬植?
阿骨打壓下自己的怒意,想了想,答道:“我們在榷場賣皮貨和藥材,馬家兄弟漢話好,和宋人說話,都是他和宗寧開口。宗寧戳穿遼商使假錢,幫了一對開封城小夫妻的大忙,人家請我們吃烤羊。再有就是,馬家兄弟想進一批上等的漆器竹器回燕京,幾次散場後,都去尋那幾個宋商,談價錢。”
聽到阿骨打最後說到漆器竹器商人,蕭林牙心裡有了幾分定數。
離開密林後,宗寧也主動提及了這些商人。女真少年被信任數年的人差點取了性命,對於蕭林牙這樣出手果決的遼人貴臣,他更覺胸中駭意彌漫。少年便想用知無不言的表現,消弭蕭林牙的懷疑。
蕭林牙又與阿骨打對視須臾,終於揚起下巴頦,對著侍立在帳門口的親卒道:“你去將他們帶來此處吧。”
……
看到兒子安然無恙,阿骨打眉心的川字紋霎時舒展開了。
但他與兒子擁抱時發現,宗寧的眼底,蒙了一層陰翳。
聽邵清與姚歡說了原委,阿骨打亦難以置信。
馬植,他看起來,對宗寧,如父如兄!
他怎麼,下得了手。
蕭林牙開口道:“阿骨打,你說馬植從未與你提過讓女真人投靠大宋、暗中壯大的事,我暫且信你一回。宗寧,我仍要帶回燕京城,就讓他住在我蕭府之中。”
阿骨打俯身道:“謝大遼貴臣給我長子容身之地。”
又抬起目光,望著邵清與姚歡:“謝大宋義士救了宗寧。”
邵清搖頭:“我無甚本事,若不是遼國的貴人撞見,我不但救不了宗寧,恐怕和娘子也沒了性命。”
邵清頓了頓,轉向蕭林牙:“開封的宋人文士,常提到一句話,知屋漏者在宇內,知政失者在草野。草民此番機緣巧合,結實阿骨打與宗寧,聽聞了一些不平不公之事,乃至慘絕人寰之事,還請貴人向遼主進言……”
他話未說完,卻聽帳外遠遠傳來嘶喊聲。
很快,伴隨著馬蹄的疾音越來越近,帳中除了不懂契丹話的姚歡外,眾人皆聽懂了報信者在喊什麼。
氈簾“嘩”地被掀開,小半個時辰前被派去尋人的兩個遼卒,衝進來。
其中一個急急稟道:“坡那頭,許多宋人,不是兵,像是莊稼戶,烏泱泱都是男丁,應有五六百個。看到我們,便拿彈弓打我們的馬,說要殺光遼人。我們打馬跑得快,上了坡後,看到他們確實往此處奔過來。”
蕭林牙一臉嚴峻,問身邊的主事官:“營中,守卒幾何,商賈幾何,可有弓箭刀槍?”
主事官結巴道:“宋,宋人不讓帶角弓銅矢和長兵刃入境的呐,我們隻有防身的短刀。邊境司所派的護團軍卒,二十人。商賈不到三十家,每家幾個夥計,還有些拉車趕騾的。統共一百五六十人吧。”
蕭林牙指著邵清與姚歡,對主事官道:“雄州官府州軍,不會突然挑釁。這兩個宋人,我相信他們,給他倆一匹馬,讓他們趕緊離開這裡,進城給州府報信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