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朕乃仁君(下)(1 / 2)

大宋清歡 空穀流韻 2432 字 4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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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日,李七娘尋到司天監來,要見姚歡,商議藝徒坊的坊務。

羅少監聽說這是將作監李誡的妹妹,又曉得藝徒坊背後,端王趙佶與開封府功曹都有份,遂也沒多阻攔,將人引到水運儀象台的後院內。

與李七娘同來的,還有英娘。

姚歡仔細打量英娘。這豆蔻少女,跟著李七娘南下辦過一趟差後,精神麵貌明顯不一樣了。

春時甜膩的蜜糖,初夏苦澀的砒霜,都已成鏡花水月的過往。在兩淮一帶的城市與村莊中奔走、攀高爬低地畫過一座又一座竹木建築後,英娘原本瓷白細膩的肌膚,變得黝黑粗糙,但眼神變得沉靜而堅定。

吳從瑛善解人意地招呼著小宮女一道出去,關上了門。

李七娘直截了當地對姚歡道:“昨日阿兄回來告訴我,朝堂在傳,那個抓你夫君的曾舍人,官家竟是有意升他做翰林學士承旨。”

姚歡皺眉:“就是蔡京被貶前坐到的位子?那不是備位宰執的嗎,他才三十不到,官家讓他執掌內製?”

李七娘道:“是的。我阿兄說,朝堂裡有些膽大的臣子私下議論,曾舍人原本就憑重修《神宗實錄》深得官家賞識,這一回更像個二踢腳似地竄那麼高,是官家欣賞他懂得聖心,知曉官家不喜歡簡王,所以將遼國細作的案子,往簡王身上辦。”

出身官宦之家的李七娘,對於天家和朝堂的這些勾心鬥角,其實沒有分毫的興趣,她麵色嚴肅地敘述這樁新聞,乃是為了給自己接下來的建議增加說服力。

“姚娘子,”李七娘壓低了聲音道,“官家這麼做,隻怕也不去細查他們構陷邵提舉的那些事了。昨日英娘忿忿不平時說的一句話,我一琢磨,沒什麼不行的,同文館當年,是將作監造的,我能弄到圖紙……”

李七娘的話,越說越輕,然而姚歡卻猛地打了個激靈,後背仿佛重重地被人拍了一下。

此前她就看出來,李誡這妹子,是個外表斯文柔和、骨子裡極有主見。

隻是,她沒想到,李七娘甚至能如扈三娘一般,人狠不猶豫。

而李七娘侃侃而談的計劃,和她姚歡這幾日盤算的點子,不正是殊途同歸嗎?

但同時,姚歡也陷入短暫的疑惑。

自己與李七娘的交情,沒到與孟皇後的深度,她為何也肯這麼豁出去幫忙?

李七娘顯然看出姚歡眼裡的異色,瞧一眼英娘,平靜道:“姚娘子,我雖未出閣,也已快到雙十年歲了,說出這點子,並非一時意氣。英娘隨我在兩淮時,說了她今歲所曆之事,更說了你對那事的處置。姚娘子,我聽到你那番鄙夷失貞之說的道理時,快活至極。加之有蘇公力證,你夫君的確是半個遼人,但此番捉他是構陷栽贓,我便對營救之舉再無膈應。我家自高祖時就入仕為官,齷齪的案子見得多了。我不願看到那些表麵光鮮、實際汙糟的朱紫男子們,如此肆無忌憚地為非作歹,毀了你和你夫君這樣好的兩個人。”

姚歡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聽著。

這每一個字,都令人珍視。

同質的靈魂,才能惺惺相惜,才能真切地彼此扶持。

姚歡決定信任李七娘。

孟皇後需要這樣的幫手,行事的效率提得更高,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

姚歡盯著李七娘:“你能弄到同文館的營造法式圖?”

李七娘點頭:“是的,就在將作監的圖庫中積著灰。”

姚歡道:“好,你今日離開將作監後,就去找孟皇後。”

“孟皇後?是孟真人嗎?對了,我今早剛聽說,瑤華宮前日著火了,孟真人她……”

“她現在,應是,剛住進西水門魚市旁的澄虛道院。”

姚歡說了道院的名字,繼而詳述了自己與孟皇後的盤劃。

李七娘和英娘,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

秋涼混合著桂香的輕風中,曾緯出了舍人院,往講筵所去。

官家趙煦宣他。

曾緯也正有一樁傷腦筋的突發事,要向天子稟報。

他與父兄齊心辦的這個案子裡,出了個岔子。

侄兒曾恪,像個乾屍一般,沒有生機、但還太平地在府中過了五年,昨日又闖下大禍。

當時是午未之交,養娘們一個在摘桂花,一個去給曾恪熬藥,這小祖宗逛出小院的門時,無人發現。

曾恪往北邊的客院走去,被一陣琵琶聲吸引。

他進了院子,見到李相正躺在竹榻上,一邊則是隨他私奔南來的馬植小妾。

馬植這小妾,原是燕京一個散樂班子的琵琶手。這班子常為耶律皇室演奏,擅於表現“春水秋山,冬夏捺缽”的場景,故而彈琵琶的女樂伎也是精乾的男裝打扮。

腳步無聲、猶如鬼魅的曾恪,一見到馬植的小妾,竟如回了陽氣的豺狼般,猛地撲過去,抱住那女子,一麵啃著脖頸,一麵歡喜地叫著“弈心,我的弈心。”

李相勃然變色,衝上去一把拉開曾恪,因見他雖神情語態都不正常,但到底身上穿著極好的錦緞,猜想應也是曾府的哪位小主人,故而隻敢作揖陪笑,“哥兒、哥兒”地哄著,要拽他出門。

不料,曾恪刹那間掏出一柄短刃,毫不猶豫地紮進李相的下腹。

李相尚未反應過來,曾恪便又以更大的氣力、紮進第二刀,還回頭對著已經嚇傻了馬植小妾,嘿嘿笑道:“不怕了弈心,這惡人攔不住我們了,我們跑吧!”

曾家這瘋了多年的孫子,果然又出現幻覺,將馬植小妾這個女子,當作了自己從前那個男伶情人。

自古武瘋子的戰鬥力,最是彪悍,待到曾府的下人們聞聲趕到時,李相已經倒在血泊裡,沒氣兒了。

講筵所中,趙煦聽完曾緯的稟報,麵對階下這位年輕近臣惴惴不安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

“曾舍人,若朕沒記錯的話,你這個侄兒,當年就差點在宅子裡,害人性命吧?”

“嗯?官家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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