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手中的劍，夏道韞對一切事物都是清冷的。</P>
不是性格高冷，隻是心性上的專一，使得她不在乎那些外物。</P>
但現在，陸青山在她心中已經脫離了外物的層次。</P>
“我知你一擅飛劍，二通劍意，三精秘劍，又修多柄本命劍，”夏道韞緩緩說道：“這與我門路倒是有幾分相似，你入我劍來峰也算入得其所。”</P>
“不過，你的劍意是劍意，秘劍是秘劍，飛劍也是飛劍，三者之間毫無貫通。</P>
劍道，其實是百川歸海之路，要麼是一法通萬法通，要麼是可融會貫通，這你可知？”</P>
“還請師尊教我。”陸青山恭謹道。</P>
這是八境劍修對劍道的理解，而他前世最高也不過是七境，在夏道韞之前，他早先引以為傲的理解，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P>
“這第一課，我就先教你劍意，”夏道韞點了點頭，輕聲吩咐道：“閉上眼睛，不準放出神識，用心感受。”</P>
陸青山微微一怔，但也依言閉上了雙眸。</P>
一道青色的鋒芒在夏道韞的青蔥玉指間交彙。</P>
夏道韞既然讓他感受，他就感受得很仔細。</P>
似乎是沒有任何異樣，微弱的水聲十分悅耳，空氣十分清新，還有一點點來自夏道韞身上的氣息，十分怡人。</P>
夏道韞靜靜看著陸青山。</P>
“青山.....”夏道韞正想開口指導什麼，隻是話說到一半便是戛然而止了。</P>
她看見陸青山在這時皺起了眉頭，而後又緩緩地舒展開來。</P>
嗯？</P>
夏道韞挑了挑鳳眉。</P>
陸青山這邊，他剛剛閉眼時，除視力外，其他四感占據了主導作用，讓他有些迷茫。</P>
但他想起夏道韞所說，用心去感受。</P>
所以，他就進入空靈冥想的狀態，用心去感知這片天地。</P>
在那一瞬間，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將他與天地間的那一層薄膜給戳破融解了。</P>
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用心看到的。</P>
這種感覺，和他殺戮劍意突破合一境那一瞬間的感悟有些相似。</P>
夏道韞悅耳的聲音在他的心中響了起來：“你看到了什麼？”</P>
陸青山想了想，認真回答道：“一抹很淡的流動，像是水。”</P>
短暫的微微沉默。</P>
夏道韞的聲音再次響起，她繼續問道：“現在呢？”</P>
陸青山這回輕車熟路了，平靜回答道：“像是火，有些熾熱……“</P>
“現在？”</P>
“厚重無比，這是土。”</P>
夏道韞看著陸青山俊秀的麵龐，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最後問道：“現在呢？”</P>
陸青山這回是沉默了片刻後，才回答道：“風，但是很奇怪的風。”</P>
“奇怪在哪裡？”夏道韞緩緩道。</P>
“風是一拂而過的，可它卻久久不散。”</P>
夏道韞眼眸裡泛起明亮的神采，似是在讚許。</P>
因為陸青山的表現，似乎是和她當初差不多呢。</P>
“睜開眼吧。”</P>
陸青山睜開了眼，注視著夏道韞風采怡人的麵容。</P>
“你對意的感知，很敏感，比我想的還敏感，我很喜歡。”夏道韞讚揚道。</P>
這樣誇人倒也不必。</P>
陸青山這般想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P>
“你最後感知的的確是風，隻不過自然之風一拂而過，但我之意卻能使它久久不散。”夏道韞解疑道。</P>
“你跟我來。”夏道韞轉身，衣袂微微飄動，三千青絲猶如流水飄散而下。</P>
看著夏道韞的背影，陸青山跟了上去。</P>
她帶著陸青山進了小湖前那兩三棟木樓中的一棟。</P>
古色古香的大廳之內，透過窗戶，能一覽無餘外麵的飛劍竹葉，湖裡跳動的黑鯉魚，以及一道銀線般的瀑布。</P>
夏道韞坐下，輕扣食指，示意陸青山同樣坐好。</P>
見夏道韞有話要說的樣子，陸青山正襟危坐認真傾聽。</P>
“你對劍意怎麼看？”</P>
很大的問題。</P>
這問題，現在的陸青山無法回答。</P>
夏道韞曉然，揭曉答案：“人人都在領悟意境，劍修大都想的是以劍主意，隻是意境存於天地之間，乃天地意誌，又豈是那麼好主宰？</P>
我的做法是，將意示之。”</P>
將意示之？</P>
陸青山無法明白，這話太空泛了。</P>
夏道韞開始言之有物起來，“水流過小溪是意，春雨潤如酥是意，滄海浪潮也是意；微風是意，狂風也是意；萬物複蘇是意，草木枯榮也是意，意便在天地萬物間，何須去找，隻要細細感知，再將它示之即可。</P>
隻是這個感知，靠的是天賦，天賦是極少數人的幸運，而你，卻是擁有一份特彆大的幸運。”</P>
沉默很長時間後，陸青山怔怔請教道：“師尊，那意是要示給何人？”</P>
“天地靈力。”</P>
“示給靈力？”</P>
“告訴靈力你想做什麼，然後靈力便會以最適合你的方式顯示出來，比如你的殺戮劍意，你想的是殺伐，所以靈力的表現形式，就是提升你劍技的攻擊力。”</P>
陸青山眼睛一亮，又想起一個問題：“那為何同樣一種劍意，不同人施展效果不同呢？”</P>
夏道韞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世間可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P>
還好我是接受過應試教育的人，不然一般古人可免不得要和你犟上一番。</P>
陸青山心中莫名浮過一些雜亂沒有意義的念頭，嘴上卻是認真應道：“沒有。”</P>
“樹葉都不同，人更不可能一樣，對意境的感受自然也不同，而表達出來的差異就更為明顯了，最後效果又怎可能相同？”</P>
陸青山明白了。</P>
嗖。</P>
一道青光從夏道韞的袖袍間一閃而過。</P>
陸青山接住，下意識問道：“這是？”</P>
“我了解過你在七域論道上的表現。</P>
你修習過知守樓內劍傳承萬劍決，隻不過那一萬劍訣，隻是大夏給知守樓的簡易版本，並不能體現萬劍訣的真正威力。</P>
你曾嘗試將殺戮劍意與劍氣融為一體，事實上，這正是萬劍訣真正的方向，但你的手法過於粗糙。</P>
這是真正完整版本的萬劍訣，你帶回去細細研究一番，待小有所成，再來找我，我對你還有安排。”夏道韞不急不慢道。</P>
“修習技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對萬劍訣已經掌握頗深，應該很快就會有所收獲，倒也不用著急......”見陸青山已是將神識探入玉簡其中，夏道韞開口道。</P>
下一刻，她便看到陸青山收起玉簡，在那兒發了大約幾息的呆，而後反手一點，他的指尖便是出現了一縷鋒芒。</P>
鋒芒之上，沒有任何的靈力，隻是純粹的劍意凝聚。</P>
下一瞬，一道劍氣遊絲竄出，將這縷鋒芒包裹融入在內。</P>
合二為一。</P>
劍氣凜然。</P>
花費了五千經驗值，達到萬劍訣完整版一劍層次的陸青山，此時的心神微微有些振奮。</P>
他能清晰感覺到，這一劍，比先前強大了五成不止。</P>
夏道韞沉吟了片刻，最後道：“隔壁的木樓還空著，那就是你的住所了。</P>
你回去，將此完整版萬劍訣，同樣修行到六百劍時，再來找我。”</P>
“師尊，那我就先告辭了。”陸青山點頭。</P>
待陸青山的身影消失在木樓中。</P>
夏道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以手托腮，不由淺笑，喃喃道：“老宗主說我應該教不太來弟子，果然是小瞧我了。</P>
我說，他會。</P>
教徒弟，不就是這麼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