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雪才剛化,梨花到開還早,薛行淵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院中的小梨樹長得如何。</p>

他小心翼翼地修剪著枝椏,婢女奉上的熱茶儘管放涼了也沒顧上喝一口。</p>

薛玉蕘到了,她眼底思緒不寧,終於是鼓足了勇氣想要跟薛行淵坦白,隻是還沒走近,神色忽然變得錯愕。</p>

"哥！"</p>

她看著薛行淵褪去鎧甲之後,脖頸和胳膊上露出的傷痕有的已經變成了灰褐的疤痕,有的還微微綻著粉色的肉棱,沒有長好。</p>

薛行淵瞧見了妹妹眼裡的心疼,抬手擦掉她圓潤臉蛋上的眼淚,又伸手撥亂她的頭發。</p>

"傻丫頭,打仗哪有不負傷的"</p>

隻是這一次心急了些,險些就回不來了。</p>

"哥,明明你……當初可以不用去的。"</p>

薛行淵一怔,默然的垂下了眼。</p>

連薛玉蕘都知道,他去,是為了林挽朝。</p>

所以前幾日凱旋而來,迫不及待地進宮就要麵前陛下提賜婚之事。</p>

卻沒想到宮中內侍說,陛下近日龍體微恙,暫時無法再理政事。</p>

賜婚之事,先行延後。</p>

他也隻能頹然回府。</p>

"哥,我有事跟你說。"</p>

薛行淵一怔,收回視線,轉身端詳著麵前已及人高的梨樹,漠不關心的問："李絮絮"</p>

薛玉蕘詫異："哥,你都知道了"</p>

"早就聽說了。"</p>

從回京都的第一日,他就聽說瑞王府全府上下被誅,瑞王世子妃畏罪潛逃。</p>

可還沒逃出去,就被薛府大小姐殺了。</p>

薛玉蕘訕訕地垂下了頭,像是認錯："那你……會不會怪我"</p>

"若不是裴慕淵,她早就死了。死在你手裡,娘也算是血仇得報。玉蕘,我不會怪你。"</p>

李絮絮……</p>

薛行淵仔細地修剪著梨樹的枝椏,他想起與李絮絮初見時,見到的那雙質樸又單純的眼眸。</p>

漫天星辰之下,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睛,讓少年是的他,初來邊疆的絕望和茫然全都煙消雲散。</p>

可是,一切都是騙人的。</p>

她隻是為了複仇,才故意接近自己。</p>

死不足惜。</p>

薛行淵嘴角揚起笑,他怎麼會怪妹妹呢</p>

以後所有的光景裡,再也不會有李絮絮了。</p>

這個汙點,徹底被抹除,就像是從來沒出現過。</p>

他隻願此生,再不負林挽朝。</p>

——</p>

茶盞被狠狠的摔到地上,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濺到跪著瑟瑟發抖的婢女身上。</p>

"小姐,小姐你消消氣！"</p>

齊玉榮無法平複,紅著眼,發泄一般繼續砸著麵前所見的物什。</p>

"薛行淵！你憑什麼……憑什麼一紙退婚書就將我棄如敝履！我是正一品太師之女,你有什麼資格"</p>

許久,齊玉榮才終於失了力氣一般,跪倒在地上。</p>

幾日前薛行淵入宮之事人儘皆知,卻不是求什麼彆的東西,而是一樁婚事。</p>

齊玉榮當時聽說,還以為……還以為是薛行淵迫不及待的想要娶她。</p>

可沒想到,那天下午等來的,卻是薛府差人送來的退婚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