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了挫敗，這是他為數不多感到挫敗的時候，就連上次穀雨派人刺殺顧頻卿之後，她那麽冷漠，那麽不想理會他，可是他覺得那個時候的顧頻卿是鮮活的，現在卻總感覺她更淡了。

對，就是淡，不是淡然，也不是淡薄，是淡。

她對什麽都沒有什麽興趣，就連與人爭辯都不想，她似乎隻想在自己的世界裏好好待著，誰都不要去打擾她得好。

沐知常甚至不太明白問題出在了哪兒，他現在有些不知所措了。

顧頻卿閉著眼，靠在馬車上，她有些困了，她現在隻想好好睡一會兒。

去荼山的路上會比較難受，基本上要一直在馬車上待著，她必須要保持足夠的睡眠，以及良好的精神狀態。

她現在不知道會不會像上次那麽順利，她猜測不會，雖然沒什麽依據，可是她打心眼兒裏就這麽覺得，或許是這次沐知常受傷給她的震撼太大了。

她又一次覺得沒有什麽比自己更靠得住的了。

曾經，她以為她的父母，林家，就是她最堅實的倚靠，是她最堅實的後盾，可是林家驟然出事，母親病故，父親圈禁。

這算什麽呢？再強大的靠山也終有一天會倒下嗎？

那時她年幼，不懂這些，隻知道林家沒了，她的家，沒了。

後來她隻能緊緊依靠著顧家，除了顧家，她便沒有什麽能依靠了，如果沒有顧家，她現在隻怕是早已經腐爛在地下，與腐土共長眠了吧？

後來遇到了沐知常，沐知常說要保護她，還拍了人給她，結果呢，是沐知常的小師妹來動手的，要不是這些年養出來的毒，她隻怕是命喪黃泉了吧。

沐知常，那麽強大的一個人，他是玄清宗宗主啊，是白一宗師唯一的親傳嫡子，唯一的門徒啊，可以說是早已得到白一宗師真傳，早已成為半步宗師，隻是差一個機會罷了，可是他被傷成什麽樣了？

幾乎就是要了他的命啊，要不是她及時趕了過去，南台也及時趕了過去，這才堪堪保住一命。

還有什麽是真的靠得住的呢？

都說血濃於水，親如手足，慕帝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能下手，他的侄女靈兒郡主，死在他手裏，他的侄子慕謹之，死於被他流放的路上……

還有什麽是真正靠得住的呢？

不過都是在夾縫中求生存罷了……

沐知常以為她睡著了，才怯怯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可是到了跟前了，卻不敢動了。

他怕驚著她，又惹得她不痛快，可又有些難過，他還是怯懦了。

他記得以前的那個小姑娘，軟軟糯糯的，他抱過她，捏過她軟乎乎的臉蛋兒，她抱過他的脖子，軟軟地叫他“謹哥哥”，那時他還是北靜王府的世子慕謹之，她是將軍府的小姐林清藜。

後來再見，他是玄清宗的宗主沐知常，她是顧家三小姐顧頻卿。

他除了要想著如何報仇，還想親近他的小姑娘，他想告訴她，他就是慕謹之，可又怕她受到驚嚇，他想保護她，可是卻給她帶來了致命的傷害。

他太笨拙了，實在不知道怎麽保護好她，不知道怎麽逗她開心，不知道怎麽才能讓她不那麽憂愁。

是的，顧頻卿一直很憂愁，她看起來總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可是他知道，她越來越憂愁，越來越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年來看起來並沒有什麽進展的計劃讓她感到煩躁，還是其他什麽別的，譬如林家父子現在還是在那個陰暗的地方苟活著，譬如那些為了一己私欲而禍亂一國的人。

她可能已經在著急了，著急要怎麽加快自己的腳步，怎麽能儘快洗刷冤屈。

她著急，他也著急，可是這也不是著急就能解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