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麽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在九域和平兒到達之前，沐知常承認了自己是慕謹之，並且向顧頻卿求婚，顧頻卿欣然接受。

其實也算不上意外，顧頻卿隻是覺得有些驚喜。

她一直覺得愧對的少年，搖身一變成了玉樹臨風的玄清宗宗主，和她一樣，換了一個身份，回到了長安，回到了她身邊。

那天，她問沐知常是不是慕謹之的時候，她就已經斷定他是了，儘管沐知常並沒有承認，可是她感覺得到，他就是慕謹之，雖然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但是她就是覺得他是。

儘管沐知常否定，可她心裏已經認定了，他就是慕謹之，隻是在想什麽時候他會承認罷了。

隻是沒有想到，真相會是在這麽一個平平無奇，甚至還有點涼的傍晚被說出來。

顧頻卿伸手撫上了沐知常的臉，眼裏有失而複得的欣喜，也有曆經萬般磨難之後的淡然，對於慕謹之的回歸，她真的等了太多年，也盼了太多年，這一次，終於，她等到了她的少年。

“謹之，你知道嗎，其實我已經不太記得你的模樣了，可是我總會夢見你，夢見你站在北靜王府門前，看著我，失落又無助，我卻什麽都做不了。”顧頻卿突然感覺到了一點鼻酸的感覺。

沐知常想要說什麽，卻被顧頻卿製止了，她用拇指輕輕按在沐知常嘴唇上，“你聽我說。”

“我不僅夢見過你，還夢見了你母親、北靜王妃，我夢見她在流放的路上接連痛失愛子，她悲痛欲絕，後來鬱鬱而終。”

“我夢見過當年我記得或不記得的所有人，他們以各種形式出現在我的夢裏，他們從來不說話，就好像巨大的悲傷讓他們無從開口。”

是的，在顧頻卿夢裏，她夢見過的人，從來不跟她說話，也從來不訴苦，她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當年的事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當年的事看起來似乎已經開始在變淡，變得遙遠，可是在她心裏，那些從未見過的細節，卻愈發清晰，清晰到就好像她當年親眼見過這些事一樣。

這對於顧頻卿來說，是一個非常痛苦的事，她當年是真的沒有見過那些事，她眼裏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林家被抄了，他們一家四口被困在林家，她看著自己的母親病死，後來自己也病得快要死了。

她親眼所見的不過就是林家當時的境況罷了，可是她的夢裏卻清晰地看到了當時整個長安的景象。

涼薄又冷血的慕帝，袖手旁觀的太後，洋洋得意的高家……她在夢裏看得很清楚。

但是讓她最難受的還是那些一言不發的北靜王府和林家的人，他們看她的眼神，哀戚又無奈，像是深淵裏的無辜者，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無辜，卻沒有人敢踏進深淵一步來救他們。

沐知常起身心疼地抱住顧頻卿，他知道，這些年真的委屈了他的小姑娘，她不僅要受著奇毒的折磨，還時時刻刻都要記著當年的那些事，一直在籌謀要如何報仇，片刻不敢忘，她還要花大量的時間，去學如何經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是一點沒落下，反而都很優秀。

外人隻會覺得這是世家小姐該有的模樣，可是她還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啊，別的女孩子在這個年紀，還在跟家裏人撒嬌的時候，她已經布下局，等著收網了。

他的小姑娘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他這些年沒有在她身邊，真的是委屈她了。

“阿藜不怕，以後有我陪著你，接下來的所有事都交給我好了。”沐知常想把顧頻卿緊緊地抱在懷裏，想讓她覺得自己是有倚靠的，可是又怕弄疼了她，隻好這麽輕輕地抱著她。

他現在抱著的，就是他的所有啊，他這一生的追求，都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