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1 / 2)

下單無悔 木上淺 1961 字 4小時前






隨著慕容三公子歸來,銅川城裏又多一件談資。

往年,人們茶餘飯後最愛談論的莫過於玉明巔敬蟾殿的生意。

敬蟾殿的生意別有不同,旁人做生意隻求以物易財,他們家卻受雇殺人,以命易財。

門主孫澈手下高手如雲,負責調度。少主孫臨泉詭計多端,負責執行。門主夫人玉流光則總管賬目。玉明巔山門前常年立著的兩座門闕――“昭金”“明價”,便是玉夫人的賬本。

“昭金榜”上,滄越各個門派的一把手二把手全被分裂等級,明碼標價,公開收買,暗地交易。每每有人出價買下一個名字,孫澈就會令門徒取下名字主人的頭顱。十年來,“接單無違,貨到賬清”已成為敬蟾殿的招牌。玉夫人每隔半年更新一次“昭金榜”。累累血債,從無間斷。

起初,曾有位紫陵大俠將這種血肉生意斥為“嗜血不仁,禽獸行徑”。大俠聯絡滄越各方豪強一同討伐玉明巔,可最後隻落得家破人亡的悲慘結局。自那以後十年來,再沒人舉起義旗。

於是,漸漸地,人們討論的話題便從“昭金榜”的善惡,變成了“昭金榜”的高低。更有不少武林新秀奮鬥半生,隻為了擠進前二十列。因為前十九列所列各個都是滄越六大名門中的頂尖高手。而前五列的懷源城主葉笙、銅川家主慕容遠、桑丘掌門洛顧禪等不是六大名門的領袖,便是袖手一方的霸主。尤其第一列,赫然刻著孫澈自己的大名。

紫陵舉義敗北之後,六大名門各自偏安,修養生息。唯銅川慕容府與敬蟾殿尚有一爭之力。

敬蟾殿與銅川城同處歸雁嶺以西的西滄越。兩家地盤犬齒交錯,素來相看兩厭,無奈勢均力敵,彼此製衡了數十年之久。

今年初,慕容家為了拉攏豪強與九黎巫族聖女議定親事。

萬斤珠寶,千台聘禮,浩浩蕩蕩十裏紅妝,一路拉往西南,可才走到半途,就被孫少主親自帶人洗劫空空。那孫少主劫財不為自己用,金銀珠寶全被他儘數灑進了天傾河。巫族遲遲未收到聘禮,便以為慕容府失信,旋即將聖女嫁給了自己族中的後生。

慕容老家主大怒,派出城中半數人馬,從九黎一路追到人家玉明巔家門口,結果愣是讓人給逃了。

藍雅聽身邊人談及這些事,隻是撇了撇嘴,低頭掃雪掃地。

偏生繡娘雁霜問起她來,“小魚刀,你覺得那孫少主厲不厲害?”

藍雅回想起玉明巔山澗中的偶遇始末,淡淡回道:“厲不厲害不清楚,反正,皮他是真的皮。”

三個月前,她才逃出無妄林。

天藍水綠,群山點翠,忽而躍然入眼,讓人精神為之一爽。時值春末夏初。百花凋謝,萬木成蔭。

出無妄林向東行不知走了多久,終至一處山澗。山澗被巨石所封,瀑布從十丈崖上洶湧直下,泄成一條五六丈寬的白水河。天長日久,形成流沙水岸。

午時的陽光給沙岸撒了一層金粉。沙岸邊有棵大樹綠葉繁茂,正好午眠。

藍雅飛身上樹,挑了根枝葉尤其繁茂的樹乾躺下。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醒來已是黃昏。遠處忽然傳來幾十人的腳步聲。藍雅漸漸清醒,可想避開時已經來不及了。她於是微微側身,隱入密葉之中。

“主子,前麵過不去了。”

說話人另扶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男子麵色虛弱,不是中了毒就是受了傷。

主仆二人聞水聲而來,原以為山野之中有水就有活路,沒成想竟是一腳踏進了絕路。

這山澗三麵岩石,正是個又進無出的布口袋。

那主人的眸光掃過整個山澗,在藍雅藏身的方向略頓了頓,又極快地轉移了焦點。

藍雅有些緊張,不知他到底是看見自己了,還是沒看見。

“天要亡我,為之奈何?”

男人說話喪氣,臉上的神態卻沒什麽可信度。藍雅隱約覺得,這男人並沒有看上去那麽虛弱。

他才歎完氣,二十三個青衣劍客便已手持利刃追到眼前。人人看著凶神惡煞,卻都停步在離主仆兩人十幾步開外的地方。

為首的中年人長著一臉掛耳短髯,穿著深翠廣袖雲袍,看那主人的眼神滿是嫌惡,卻不足以掩飾他瞳孔深處的絲絲恐懼。

“孫子!莫要負隅頑抗,你們逃不掉了!”封回雪說道,聲音高地有些發顫。

主人咳了幾聲,努力穩住孱弱的身軀。幾縷亂發垂落額前,越發顯出狼狽之相。他拭去嘴角的血,牽出淺淺笑意。那笑容如同冬日裏的薄薄日光,明亮卻毫無溫度。

“‘百日散’,服之,百日內無痛無感,直至經脈堵塞,窒息而死。本少主才跑了幾步就吐血了,你們慕容府賣的是假藥吧!”

“招呼不周,待會兒就給你補上。”封回雪嘴上厲害,腳下卻一動不動。他看看左右,左右畏畏縮縮,亦不敢妄動。

他們千裏追殺孫臨泉到此,足跡跨越半個滄越,得了個什麽結果?孫臨泉還是孫臨泉,青衣客卻從幾百人縮減成了幾十人。眼下如此輕鬆就能抓住他,怎麽不叫人心生警惕?

孫臨泉見此,不由粲然失笑。這笑容在無形中又給對手增加了幾分震懾力。有些人甚至被嚇得後退了幾步。

“何敢勞煩各位,本少主自己過去就是。”

說完,他竟真的邁步走向封回雪,隻是他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封回雪繃直的神經上。踩就也就算了,他還不時停下來咳兩聲,效果不啻於在人家緊張的神經上翻滾蹦跳,然後隻聽“啪”地一聲,封回雪的神經就斷了。

“站住――”

中年人厲聲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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