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2 / 2)

下單無悔 木上淺 1843 字 7小時前






慕容葒鄰一手綁著繃帶,一手拿著個瓶子緩緩走來。她對青衣女揮了揮手。青衣女便抱拳退下。

人走離開後,地牢離安靜了許久。慕容葒鄰蹲在藍雅身前,抬起她的下巴。

大小姐精致的麵容,冷漠孤高的神情,便浮現藍雅在眼前。

曆代慕容府大小姐似乎都是這麽個姿態。藍雅兩眼無神地望著她,紅衣倩影恍惚間與記憶中母親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可惜在她的眼裏不止有慕容大小姐的驕傲,還有些許嫉妒,還有些許自卑。別的都好說,藍雅不懂那自卑是從何而來的。

慕容葒鄰看著她眼下那顆痣,問:“知道你錯在哪兒嗎?”

這句話異常地熟悉,仿佛每個想教訓她的人動手之前都說過這句話。

藍雅不應,聽她掰扯。

“我阿爺最討厭別人扮成大姑母的樣子。你要扮也不扮地像一些。”

她拿手指摳了摳,發現那顆痣是天生的以後,忽而笑出了聲。

“聽聞百鬼騎統領李辰山最擅長易容之術,我還以為你這張臉是做的。沒成想,這世上還真有人和姑母長得這般相似。孫澈找到你可真是下了大功夫。”

“為何你不相信,我真是慕容非雪的女兒?”

慕容葒鄰嗤笑一聲:“我又為何要信你?若你真是藍家後裔,那你這些年在哪兒?玉明巔嗎?”

孫澈當然不會養著仇人家的孩子,這話自是諷刺。

藍雅並不在乎這些問題的答案。她知道,自己越是這麽說,慕容葒鄰越會覺得自己在說謊。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其實她不太會說謊,隻是善於把真話隻說一半。一半的真相,同樣不會有人相信,而全部的真相又太過驚世駭俗。若是她把自己這十年來被一個叫飛龍穀的地方收留教養,如今學成出山的遭遇全部說出來。慕容葒鄰一定以為她是個瘋子,痛打一頓,然後將她扔出慕容府。

那樣的話,韓娘該怎麽辦?

不如眼下般,叫慕容府以為她是玉明巔派來銅川的暗樁,與他們慢慢耗著,再找機會脫身,去見慕容三求援。慕容府兩個曾為庶出的公子小姐小時沒見過她,但“香餑餑”從前常在藍家作客,認出她的可能性總要多些。

“你昨日說,孫臨泉沒死,那我問你?是誰給他解了‘百日歡’?”

慕容葒鄰不願再與她在身世之謎上多做糾纏,轉而將話題帶到她感興趣的事上。

她感興趣的事,自然隻有兩樣――毒藥、兵器。

三層薜荔閣,十幾件屋子,穿滿了各式各樣的草藥毒物,兵器劍譜之類。銅川後山幾座镔鐵礦山全是慕容府的產業。慕容府鍛造的兵器中每年有不少上等貨色進了大小姐的庫房。市集上許多藥材行都在她親弟慕容懌的控製之下。慕容懌素來敬畏這個姐姐,但凡姐姐所求沒有不應。

是以,這棟薜荔閣就是大小姐的“妝奩匣”,而“百日歡”恰好是她妝奩匣中最喜歡的珠寶。當慕容葒鄰得知自己的傑作被人輕易破解之後,可知她心裏多麽不甘。

藍雅想了想,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皺巴如核桃老婦麵容,身上不由起了雞皮疙瘩。

“我不知道,或許是無妄林的薛老婆子。”

她十分誠實地回答,奈何這話一出口立刻又招來嘲諷。

“撒謊也該有個底線,你怎麽不說是天神下凡?”

藍雅聞言火大,乾脆瞑目假寐。可慕容葒鄰不讓她如願,她打開瓶子,將毒藥灌進藍雅的口中。

清水一般的液體順著喉嚨滑入食道,不多時,藍雅周身的痛處都在減輕,反而叫她感到毛骨悚然。

失去痛覺,意味著失去對危險警覺。對一直常年生活在山野叢林中狩獵的猛獸而言,這是致命的。

“這瓶‘溪亭日暮’是本小姐的新作,尚未找人試過,算你運氣好。何時想開口了,何時告訴我。”

慕容葒鄰說完便走出地牢。

不多時,方才施暴的青衣女回來,將藍雅拖出囚室。

路過另一間囚室,藍雅見到那個先前舉箭要射她,卻誤傷了慕容葒鄰的男人,此時同樣被鐵鏈鎖著。

日光自頭上撒下,宮商羽的臉色顯得陰鬱慘淡。

他或許為老慕容的懲罰感到不平,又或許他是在自責……可藍雅仿佛從他的神情中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竟吃吃地笑起來。

宮商羽聽見她的笑聲,眼角微微壓下,像是是被人看穿心事,麵子上掛不住的窘迫。

他將臉偏向一旁陰影中,不予理會。

“哥們兒,你放棄吧!慕容葒鄰那種毒婦不值得。”

藍雅笑話沒看夠,還惡劣地朝那人傷口上撒鹽。

可無論她怎麽笑,宮商羽既不還口,也不生氣,隻是一個人將心事隱在無人察覺的幽暗處。

她生平從未對旁人生出過羨慕,卻在那一刻,忽然有些羨慕自己那狷狂無知的大表姐。

慕容葒鄰的命,也忒好了。

藍雅在心裏歎道,眼見著那人的身影,頭頂的光束被湮沒於薜荔閣幽深的地穴。

大門咣當一關,許多不為人知的情愫便被深藏起來,或許永無見天之日。

青衣女拖著藍雅出了薜荔閣,轉個角,視野滿是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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