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賬本是孫臨泉的習慣，比起接單殺人，他更喜歡做生意。

他此來姑蘇，第一件頭等大事，便是料理清點朱家的產業，歸並敬蟾殿。

滄越上早有人傳出流言，敬蟾殿在部署一樁大事，急需用錢。近來敬蟾殿接的生意也越來越沒有下限。繼宣周雲家那位十二歲的小姐失事之後，又傳出晉鞍城白家的宗祠被人搗毀，

晉鞍城，宣周城都是銅川地界上多年的望族。這兩樁深仇大怨，都使得江湖上的人對敬蟾殿生出不滿之意。

刀是用來殺人的。當這把殺人刀不慎劃傷自己的時候，江湖就需要拿起鐵錘，重新再造一柄刀。

孫澈其人不會乾坐著等死。

慕容府之亂就是個信號。

藍雅至今回憶起中秋那晚，宮商羽帶著滿園影刀衛將自己圍死在李家院子，腦子裏都在犯迷糊。她覺不相信，那晚能從重重包圍中拚殺出來，靠的是自己的本領。

暗地裏那些飛躥的流矢一次次掠過她身邊她都沒事，若不是有人援手，絕不可能這麽巧合，將影刀客都射倒在地。

她一早知道孫臨泉在銅川有助手，否則憑他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慕容府的眼底作亂，還遊刃有餘。除了銅川之外，敬蟾殿在滄越其餘各門派中必然還有眼線。可惜她目前還是個不上榜的小刺客，沒有使用“陽離”的權利。

孫臨泉可以隨意使用“陽離”情報網，真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與孫澈之間有些解不開的齟齬。自藍雅歸入敬蟾殿重操舊業之後，孫澈對這弟弟更加忌憚，總把臨泉遠放山下，料理生意，便是為了防止他養私兵。

藍雅上山之後，一直在孫澈直屬的信風堂內受訓。信風堂是玉明巔等級最高的門庭，許多人擠破了腦袋也沒靠近信風堂一步，藍雅一個新人，剛來就在門主座下掛了名，自然招人排擠。可她見招拆招，幾個月下來，竟也混得人人服氣。

日過中午，李辰山仍未歸。

後廚房裏升起炊煙，滿院都是鹹香焦酥的炒肉味兒。藍雅嗅著香味尋到後廚。正看見孫少主刀啵刀地剁辣椒。

玉明巔上少晴天，吃食無外乎燒烤、油炸之類的做法。

藍雅嘴饞他的手藝，也隻能捧著他留下的菜譜自己研究，奈何不愛殺人的刺客也同樣也當不了好廚子。

香油倒進鍋裏暈開清亮亮的漣漪，一會兒就冒氣騰騰油煙。孫臨泉的大飯勺蜻蜓點水幾下，熟練地蘸起佐料往鍋裏一甩，蔥薑蒜末的味道便衝天而起。門前偷師學藝的藍雅被熏得打了個噴嚏。

孫臨泉抬頭看她一眼，淺淺笑意便掛在嘴邊。冬日的午後，立時變得晴暖怡人。

“柴房那女子是何人？”

“同行。貌似也對朱家有意思，我便將她押了回來，算提個醒。”

“你打算關她到什麽時候？”

藍雅想了想，然後抬頭望天，說：“聽天由命吧！若是這回行動順利，回來就放了她；若不順利，就等她門中的人來接。”

“哪家？還敢把手伸到姑蘇來？”

孫臨泉洗了一把菜葉，兩把擰成節扔進鍋裏翻炒。清香彌散，菜肴不多時便出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