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傷心的故事。
少女坐在清溪水邊看著倒影中的自己,輕輕歎了口氣。
夏日已深,水邊蘆葦抽出白白的荻花,被風吹散落不少。
荻花與水中白鵝絨毛混在一起,難以辨別,就如同她姐姐因為歉疚用自己的名字行走於世,倘若她再往臉上粘一顆碎紅米做的假痣……女子看著水中羽眉鳳目,白皙如玉的容顏,思緒萬千。
這時候,一顆石子落到水裏,擊碎了水中人的容顏,也濺得她滿臉水珠。
“別難過了,明日咱們就啟程。我會幫你找到她的。”薛俊手裏提著一腿白鵝朝她走來。
女子抬起頭來問他,眼睛忽閃忽閃,“你說像我這麽好看的女子是不是該取個好聽的名字?”
薛俊點了點頭,問:“那她原本叫什麽?”
“藍……”女子剛要回答,突然想到什麽,不悅道:“她搶了我的,我卻要用她剩下的,豈非不公?”
薛俊摸了摸鼻子,本來想誘她說說媳婦兒的從前,卻不想這丫頭鬼精鬼精的,一眼就識破了。
“那想叫什麽?”
“你救了我,你給起一個唄?”
女子露出兩排整整齊齊的牙,笑容燦爛。
薛俊看得晃了眼,低頭暗想:她從不曾在自己麵前這樣開心地笑過。
“藍諾。”
他說。
藍諾想了想,又笑著問:“為什麽叫‘諾’?”
薛俊望著麵前粼粼的河流之水,麵色悵然。他背著娘親逃出無妄林至今,約莫也小半年了,當初留字說“不找回媳婦兒,誓不回山”的豪情如今都化作了滿腹愁絲。
“隨口一說,你要不喜歡就自己想。”他將光溜溜的一塊骨頭扔進河裏,轉頭又去鵝蓬放草下料。
此地名叫晉鞍城,離銅川不遠。
薛俊在銅川河邊把藍諾撈起來時,她整個人已經泡得不成人樣了。
幸好離著不遠就是晉鞍城白家的地盤,白氏家族名醫輩出。
藍諾運氣不錯,路遇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白邱峨逃難出來,求著薛俊施舍一口吃食。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不給口飯。
薛俊也是走投無路才找了個山洞下榻落腳,老白來了之後也不閒著,給藍諾一搭脈,發現是個長期工程,於是趁著治病救人的空閒突發奇想,自在洞外架起鵝棚,要搞養殖業,還日日纏著薛俊要他去河邊抓兩隻野鴨回來。
薛俊被纏得沒辦法,反正藍諾的病得治得養。他於是真抓了野鴨回來交給老白養著玩兒。
“丫頭,你再不來,我老頭子可把好肉都啃光了啊!”
藍諾聞聲看去,白邱峨滿手滿嘴都是油,沒一點兒體麵可講。
洞外燃著篝火,火上煮著一鍋肥鵝,湯,熱騰騰地冒香氣。
乾貨都是老的壯的吃,藍諾目前的身子骨隻能喝湯。
被龍淵河水衝了千裏萬裏路,能活下來已是奇跡,藍諾捧著老白遞給她湯碗,深深地吸了口氣。
“您真是晉鞍城白家的家主?”
“當然是!”老人家還挺有脾氣,“能把你這苟延殘喘的妮子從鬼門關拉回來,天下除了老夫,誰還能做到?”
藍諾將信將疑,問:“既然如此,您又是怎會落到如此田地呢?”
這個問題有些沉重,老白聽聞之後歎息良久。
“都是冤孽……”
如今的滄越武盟早已失了當年藍盟主立下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