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源刺殺令已發,但殺局未始先終,實是敬蟾殿這麽多年來首開的先例。
盛夏時節,玉明巔的雪短暫融化,青峰落在群山中,泯然如眾。
自十年前門主迎娶夫人玉氏至今,玉明巔第二次滿山喜色。紅綢從山門一路掛到山頂。兩座門闕上也掛了團花。
山門歇業三月,從一等刺客到末等刺客,喜錢均等均分。三等及以上受請柬,回山參加婚宴。隆重程度,遠盛過年終大結。
敬蟾殿從正廳到大廣場設下了三百多張席麵。
閒草堂中,孫臨泉坐在簷下垂釣。屋外池塘裏有些青荇浮萍,遊魚曳尾其間。偶有穿堂風過,帶下一兩片桑葉,槐葉落到水麵,便泛起層層漣漪。
“你這新郎官當得真清閒。”
白胡子老人提著藥匣從走進。
屋裏乾淨利落,除了必要的床和座椅板凳,乾淨地家徒四壁。
北懷鏡將藥箱置於桌上,先倒了杯茶水,喘平氣息,然後才笑道:“你這樁婚事可真是盛況空前呐!如是白老兄,和你母親還在世,今日不知會高興成什麽樣子。”
聽見北懷鏡提及自己的親生父母,孫臨泉總算才把魚竿放下,起身洗淨手。
他從北懷鏡手中接過藥膏,掀開簾帳往裏屋去。
三天後便是酒席正宴,藍雅還躺著,人事不知。
孫臨泉揭開她的衣衫和紗布。
藍雅肩頭的傷已經愈合,隻是一條武蜈蚣般的長疤赫然趴在雪玉似的肌膚上,沒得讓人心疼。
“你也別太擔心。”北懷鏡的聲音透過簾帳,喑啞而低沉,“尊夫人肯定能在大婚之前醒過來。”
“這些天門主大開私庫,撿了不少上乘的藥材給蘇姑娘治傷,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婚宴上絕對不會出什麽……”
“紕漏”二字尚未出口,孫臨泉便步出簾帳,將北懷鏡連人帶藥匣一起攆出了庭院。
涼風吹過,院裏夏蟬不鳴。
北懷鏡從地上爬起,撿回自己的藥匣子,對著禁閉的大門歎了口氣,不以為意地拍屁股離去。
這樣的場景從半個月前孫少主回山之後,便每日都要上演一回,來往路過的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大婚在即,兩位新人被圈禁幽閉,天下恐怕再沒有這樣古怪的事了。
回到屋裏,孫臨泉看著屋角衣桁上高掛的兩神喜服,心中如堵。
這場婚禮的確不用他過多操心。孫澈精心策劃這場宴席其實是為他自己的加冕典禮安排好前戲罷了。他和藍雅並非主角。
從懷源回來以後,閒草堂周圍全是百鬼騎的人。
新任百鬼騎首領崔演與他有些齟齬,自然嚴防死守,除了每日例行為藍雅送藥的北懷鏡以外,連隻蒼蠅也不會放進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