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728 字 4小時前






第23章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

我覺得……

何月竹從對方的鼻息中嗅到一股熟悉的甜味,他笑道:“蜂蜜生薑水,你喝了啊。那肯定不醉了。”

吳端闔目笑了一聲。他說:“是啊。”

再睜眼,先前的驚濤波瀾都止於平靜。他鬆開何月竹,直起身子坐在床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

他看向半掩的臥室房門,忽然說:“想衝個澡。”

洗澡...對啊,洗澡。

提到衛生問題何月竹驟然清醒了。他翻身坐起,舉起枕頭嗅了嗅,眉頭皺了起來。

——他有一些隻針對自己的小潔癖。譬如為了防止把停屍房的氣味帶回來,他平日進門第一件事必定是洗澡。

今晚居然沒洗澡就躺上了床,雖然事出有因......

不該睡過去的。何月竹懊惱地揉了揉腦殼,總算完全清醒了。他嘟嘟囔囔一聲:“我也要洗。”

他抓著枕頭,猶猶豫豫地說:“但我家熱水器不好,隻夠一人份。”

吳端神色疑惑而詫異。

一定要說得這麽直白嗎?看來吳端情商也不高。何月竹放下枕頭,認真向他解釋:“意思就是讓你省點熱水給我。”

吳端應了聲“哦”。總覺得有些失望。

何月竹翻箱倒櫃,找出一件純黑長袖打底衫,一件寬鬆的灰褲,他一手抱著一件,朝吳端淺淺笑道:“這兩件當時買大了,希望能合你身。”至於貼身衣物,他家裏也備著一次性的。

他看著吳端進了浴室,又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

不知為什麽,明明是在自己家裏,何月竹竟有些無處安放。心思很亂,卻理不清在亂什麽,隻好不停找事兒來轉移注意力。

他敲了敲毛玻璃門,“要不道長先把臟衣服給我洗洗。”

“進來拿。”

何月竹推開門,吳端已赤裸上半身,雙臂高舉向後,正解開腦後的半紮馬尾。

忽然闖入的人兒上下來回掃了好幾眼,頓時方寸小亂,沒想到道長衣服下這麽有料,哪怕是放鬆狀態,塊塊肌肉仍然很明顯。對比之下,自己好像有點...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吳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反應,便乾脆握起他,將木簪塞進他手心。

是吳端的木簪。何月竹回過神,心說: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在我手裏真的可以嗎。

他抬起頭,卻見吳端已經在解褲腰帶了。

頓時方寸大亂:“啊、等等!”

“等什麽?”吳端偏了偏頭,似笑非笑,“我都不介意。”

“呃...”何月竹心說,雖然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各種人的身體他不知經手過多少具了。但是...總覺得現在這個場合很不一樣,他還是埋下頭,向前伸出手。手中接二連三多了幾份重量。

接過衣服,走進陽台。

記得外襯上沾著機油...何月竹試著清洗,然而普通的洗衣液根本無可奈何。最後頭冒冷汗,還是送去乾洗店吧。

好吧,放棄了。

他趴在陽台欄杆上,對著月色端詳那枚木簪。通體玄青色,造型相當樸素,但透過月光,裏麵似乎有什麽流沙般細膩的紋路在緩緩流動。

吳端對我那麽好,我卻好像什麽都沒法為他做。

何月竹在那透著月光的熒熒流沙中失了神。

忽然腦袋被按了一把。差點沒握緊木簪,讓它從陽台飛了出去。

何月竹慌慌張張抓住木簪,轉頭才發現是吳端已經洗好出來了,他純黑的碎發胡亂散在肩頸兩側,落下的水珠將上衣染得更深。還好,衣服很合適。

吳端又揉揉他腦袋,用一種嫌棄的語氣笑他,“哇。滿頭是灰。”

靠,差點被你嚇死!何月竹抬眼辯了一句,“哪有那麽誇張!”把木簪拍在他手心。大步走進浴室,掃了眼指標盤,居然一點兒熱水都沒被使用過。吳端衝的全是冷水?

天氣雖然還沒到最冷的時候,但夜裏的涼意已經有些寒人,這人難道真是受虐狂。何月竹心情複雜地衝洗身體,忽然想明白,可能是因為他多嘴提了一句。——他不知道這隻是原因之一。

他也快速洗完。回來時看到吳端雙手支在欄杆上,不知是在眺望城市夜景,還是凝望皎皎月色。夜風撩亂他的發絲,也撩撥觀者的心緒。伴隨著淡淡的茉莉香味,背影在夜色中十分朦朧。

何月竹用各種盆栽在陽台造了個城市小花園,月光落在枝葉上,投下的陰影盤錯交織。吳端的存在讓這平平無奇的陽台也變得不一樣了。他懵然想起他名字的由來: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

隻是少了你...和我。

何月竹忽然意識到,從今往後,不知何時才有這樣的夜晚了。他把屋裏那個很大很舒服的懶人沙發搬到了陽台。拍了拍沙發,“道長坐。”

吳端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他隨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進沙發,問道:“你不睡覺了?”

何月竹在吳端身邊坐下。這懶人沙發足夠大,但容納兩個人時還是需要稍微擠一擠的。何月竹往邊緣挪了挪,給吳端讓位置,“忽然不困了,你呢?”

吳端把挪動的何月竹拉回來,“已經不會困了。”

“啊...”何月竹喃喃一聲,回想起道長的特殊體質。困倦是大腦對身體的一種修複與調節,如果身體不再損耗,難道就沒有困意了嗎?“那你睡覺嗎?”

“既然不困,何必要睡?”

“可,總要休息放空吧?”

吳端看何月竹神色是十分擔憂他平時有沒有好好休息,語氣變得輕鬆,“放空的法子還是有的。”

何月竹木楞張了張嘴:“打坐?”看著吳端,又明白過來,是死亡。死亡才是真正的放空。

吳端就像一台長時間運轉的電腦,無法關機、無法休眠,隻能重啟。在短暫的重啟時間裏,他才能獲得片刻歇息。

道長近在眼前,何月竹卻感覺橫亙在兩人間的距離似乎無法用任何單位來度量。一時也不知該說啥,隻愣愣地掰手指。雖然沒法感同身受,但凡事有始有終,沒有終點的生命,吳端一定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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