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適可而止的任性(2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704 字 6小時前






好燙!

“嗚——”何月竹狼狽痛苦地嗚咽了一聲,隻能放任滾燙的湯汁從嘴角溢了出來。他想抽出桌上餐巾紙,吳端速度卻比他更快,迅速趕到他身旁,取了幾張紙巾為他擦拭。

“你...”吳端一邊為何月竹擦臉一邊嘆息,“非要分秒都看著,否則就會受傷。”

“略。”何月竹吐出舌尖乘涼,可憐兮兮地,又帶了埋怨地看著吳端。心說:還不是因為你滿嘴跑火車。

“疼不疼。”吳端問他。

何月竹看不見暴露在空氣裏的舌尖,隻覺得那裏火辣辣的,他嘟囔了一聲:“疼。”又拉了拉吳端衣角:“你幫我看看有沒有起泡了。”

“我看看。”吳端捧起何月竹的臉,俯下身子緩緩靠近。

何月竹忽然感到了吳端傳來的鼻息,才意識到似乎靠得有點太近了。分明隻讓對方看看舌尖,吳端的視線卻在他臉上每一寸遊離。目光每到一處都帶起一片新的滾燙。

“怎麽樣...吳端。”何月竹聲音微弱地呼喚對方,探出舌尖的姿勢讓他的話十分含糊。

吳端分明沒在檢查舌尖,隻望著他的眼睛,低聲說:“是有些嚴重。”

不知為何,心臟也怦怦直跳。何月竹舌尖微微顫抖,忽然發覺這是場該適可而止的任性,於是低下頭想逃離。卻又被吳端加大力度扶了回去。

何月竹怔怔地看著對方,大腦一片空白。

“我說有個方法可以讓你好受些,你還信我嗎?”

何月竹精神已經完全渙散,甚至聽不出吳端的聲音是從他耳邊、唇邊還是頸邊傳來,隻覺得好近好近,近得方寸之間都被對方填滿。他沒由來地確信對方肯定又要使壞,可還是喃喃:“我信。”

雙目不知該放往何處,隻覺得眼皮沉重地往下落去...落去...。

時間在朦朧中停止走動,隻能感到對方靜靜地摩挲他的左眼眼角。吳端沉沉嘆息一聲,接著放開了他,接著走遠,接著身旁響起一聲清脆的:

“哐。”

吳端將玻璃杯不輕不重地落在何月竹身旁桌上,說道:“喝水。”

有那麽一瞬間,何月竹真的以為會發生某些不可告人的意外。

他心猿意馬地抬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將冰水含在嘴裏。

對方重新在他對麵坐下,神色像蒙了一層霧靄,克製著某種尤為強烈深刻燥熱的情緒。他說:“是不是見效甚快。”

含了一會兒冰水,舌尖的疼痛便消去了。但何月竹左思右想都覺得不是冰水的原因,而是其實一點也不嚴重。——這臭道士果然又騙他。

他點了點頭,繼續喝起湯來。

大快朵頤結束,何月竹看了看窗外血色的夕陽,又看了看吳端,不知怎麽的,思緒又燒起了在司馬衍記憶裏見到的火光熊熊。

而吳端耐心看他喝湯,時不時提醒他小心燙、別噎著的模樣,總讓他想起很久以前父母還健在時也這樣看著自己。

他試圖說得自然些,“道長…我有些事想請教…”

“你說。”吳端右手支頤,似乎心情極好。何月竹卻忽然說不出口,要是是他多想了呢,要是隻是司馬衍認錯了呢…吳端會不會覺得我自作多情…?

何月竹看向窗外,“吃好撐,先散散步吧。”

然而隻是這片刻猶豫,兩人出門時夕陽的餘暉已經被山林吞沒,天色完全昏暗。

何月竹好尷尬,摸摸頭:“我好笨,天黑了才出來散步…。”

吳端輕輕抬手,空中便浮出一顆銀鬼燈果。銀果浮在半空,果核發出淡淡澄澈如水的銀輝,宛如月光。他又將一枚塞進何月竹手心。

何月竹立馬感到有股暖流沿著經脈蔓延了全身。因此雖然時值深秋,他卻絲毫不覺寒冷。

吳端的院子被黑白兩色的鵝卵石分為東西對稱兩塊區域。中央躺著一灣直徑大約十米的渾圓池塘,水中釘著七根木樁,供人穿行。何月竹小心翼翼踏了上去,見木樁間有遊魚穿行,他欣喜地頓在原地,蹲下逗那些魚兒。

而吳端注意到身後的水聲,便轉身問他:“又餓了?”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何月竹氣得大聲辯解。他嘟嘟囔囔地低下頭望著水麵,將手在池子裏來回撥弄,“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些魚兒,我就覺得:活著真好。”

“是啊。你能活著,真好。”吳端淺淺笑了一聲。

何月竹不知怎麽回事,雖然沒有碰過,可他還是知道臉蛋現在大概是有些燙手。畢竟好像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仿佛他隻是活著,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何月竹站起來,忽然有了一些任性的衝動,他正色道:“你認識一個叫司馬衍的少年吧。他和我說了很多。”

他望見吳端神情果然一怔,接著抿了抿嘴唇。

“你知道多少了?”吳端的語氣忽然變得無比冰涼,比十一月的池水還要冰涼。

其實何月竹得到的信息很少。他想知道的是,當吳端被榆寧關鬼魂附體的時候,前世的他在哪裏。他還想知道,為什麽會如此。但吳端忽然冰冷的語氣讓他猶豫許久,最終一句也說不出。

有種預感,如果他把知道的全部——尤其是吳端宿命的真相——和盤托出,吳端就會從此在他的世界消失。

何月竹看著黑暗中道長線條分明的下頜,他很少說謊,所以底氣不足。

他移開了視線,“我隻知道司馬衍對我非常愧疚,愧疚到幾百年無法釋懷。”

大約過了幾分鐘,吳端說:“別的呢?”

“...沒了。”何月竹撒了個謊,“我隻想知道他為什麽有那樣的執念。”

“別說謊,你不擅長這個。”

何月竹語塞。果然什麽都瞞不住吳端。他緊緊攥著手心的鬼燈果,還是決定賭一賭自己的演技,繼續假裝對吳端一無所知。

他聳了聳肩,“好吧。還有一件事。”

“我第一次來無所觀的那天,老板說你在等一位故人。那個人就是我,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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