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姐弟(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3155 字 4小時前






第89章 姐弟

是夜,何月竹抱膝縮在無所觀吳端的衣櫃裏。

院中紫藤花架許久沒有打理過,今日一看,已經枯死大半了。

而何月竹也不會過得更好,雙眼無神,嘴唇蒼白,與花架上枯萎的枝葉別無二致。

隻剩一年可活,吳端生死未卜,老板溘然長逝,而他,竟是禍害無數人的災星。——不論完顏是否騙他,世人確實一刻不停詛咒著成澈。

打擊接二連三,如將死的流星砸向何月竹。

既沒有遮風擋雨的庇護傘,也沒有願意為他打傘的人。何月竹被砸得無處可躲,最終隻能狼狽逃進吳端的衣櫃,抓起一件愛人的貼身衣物放在鼻下貪婪嗅食,吮吸哪怕一點點所愛的氣息來尋求慰藉。

“吳端......”他喃喃著對方的名字,回憶吳端擁抱他、撫慰他、庇佑他的過往,呼吸逐漸急促。

他將那件蓋在臉上,又抓起一件往身下塞去,脫下自己的褲子,隔著布料上下摩挲。

神誌逐漸迷離,他往後虛虛仰去,枕在吳端折疊安放的衣物裏。衣堆的柔軟程度像極了懷抱。何月竹向上望,隔著臉上那件的縫隙,水霧朦朧中隱隱看到了吳端的影子。

彼時,就好像被愛人從身後環住。

吳端的影子吻他的耳廓,“我教你。”

影子覆在他的指上,幫他調整握姿與力度,又帶著他用手指進入自己。布料粗糙,磨得何月竹又痛又麻。他一聲連著一聲喚愛人的名字,即使沒有回應,也喚得格外動情。

高潮時何月竹下身一酸,不由得夾緊雙腿。條件反射支起身體向後吻去,卻撲了個空。早春的空氣依然微涼。

他攤在衣服堆上回味,真是好真實...好真實的夢。就像吳端真的在碰他。

可惜,終究隻是夢。

為什麽隻是夢。

他捏著那件沾滿他濁物的底褲爬出衣櫃,準備拿去洗一洗。

看著那些肮臟的痕跡被流水洗滌而去,不知為什麽,心裏平靜了許多許多。如死水一般平靜。

完顏於昭說他會克死他最後一個親人。

那麽就是何月柏。

於是何月竹給姐姐打了個電話。

他問:“姐,你最近還好嗎?”

何月柏反問:“你還好嗎?我聽說吳老板去世的消息了,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嗯,明天早上八點他出殯了,你要不要也來送他一程。對了,他死前認我做了乾兒子。”

何月竹枯朽的語調讓何月柏訝異不已:“小竹...?你還好嗎...?”她不知道她弟弟那雙皓月般的眼睛現在已見不到一點光澤。

“我沒事的,姐。別擔心我。”

“...明天我會去的。到時再和你說。”

“嗯。”何月竹掛了電話。不知不覺走到無所觀廢墟般的紫藤花架下。那些植被花草,那些清風明月,那些遊魚飛鳥,那些曾讓他沉醉而喜歡的一切,現在於他都沒有任何意義。

就這樣吧。

何月竹有預感,僅剩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無所觀,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對不起,吳端。我不是一個好園丁。

吳老四的葬禮來了許多人。

包括吳家那些熟人也都來了。吳鎮坤、吳鎮英...吳景夜、吳萱...

他們知道何月竹和老四關係好,便都上來慰問。

何月竹想,如果吳家知道吳端可能再也不會回來,還會這樣對我嗎。

他又想,吳家在短短一個春天失去了世珍、吳鎮明、吳鎮軍,其實是因為...我嗎。

何月竹看著老板的屍骨被送進平安殯儀館的焚化箱,又變成一罐灰塵送出來,聽不絕於耳的:“老板——”、“四弟——”、“四叔——”...恍惚中竟沒有掉一滴眼淚,隻是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憶當年也是在這個焚化箱前,吳鎮軍把他推到父母的棺材前,“小弟弟,你信不信我吳老四的手藝。”

他說:“叔叔你是魔法師嗎...?”

中年的吳鎮軍笑得洋洋得意,“我是入殮師。”

直到目送吳老四的骨灰被吳家人捧著進了靈車,車門合上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何月竹才晃過神來,他淚流滿麵追了出去,追著那輛再也追不上的黑色靈車載著老板遠去。

從此,再也見不到一輛風風火火開進平安殯儀館的桑塔納。

何月柏從身後扶住搖搖欲墜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走吧,我們姐弟去吃一頓。”

走吧。我們去吃一頓。

這是何月竹與何月柏的密語。

不論是開心的、悲傷的還是煩惱的、氣憤的,每當他們兩個相依為命的姐弟遭遇了什麽,另一方都會說:“走吧,我們去吃一頓。”那麽快樂的將更快樂,悲傷的將被稀釋消化吞入腹中。

何月竹點了點頭,“好。”

而他們總會去那家價格與品質同樣低廉的本地炸雞連鎖店,這麽多年,一如既往。

進了炸雞店,何月竹仍然一言不發,隻是失神坐在塑料靠背椅上。

何月柏捧著炸雞漢堡可樂薯條回來,何月竹仍然雙目低垂,一動不動。

她坐到他身邊,輕聲問:“你臉上怎麽全是傷?能不能告訴姐,發生了什麽?”

何月竹心如亂麻,不管是哪一件,都很難說出口。他搖搖頭,咬著可樂吸管。原來,可樂是這麽苦的。

何月柏微微一笑,“你還記不記得,爸媽去世前帶我們來吃炸雞的日子。那時候可真開心啊。雖然兩個月隻能吃一次,但我們每天都數著日子盼。”

何月竹點點頭,喃喃:“爸媽...”他們也是被我克死的嗎。

“其實在你出生前,我們家還挺有錢的呢。就是苦了你,你出生沒幾個月咱爸公司就破產了。”何月柏苦笑著,“不過啊,雖然現在想吃多少炸雞就能吃多少,但是小竹你知道嗎,我還是隻有重要的時候才來呢。”

何月竹勉強笑了笑,“我也是。”破產,也是因為我嗎。

“你還記不記得爸媽出殯那天,我們也來吃了?”

“記得...那天是老板帶我們來吃的...”

“是啊——他叫我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隨便點。我當時就覺得,哇,他好有錢啊!”何月柏說著說著笑起來,“那你記不記得他結賬的時候,下巴都掉下來了哈哈哈哈!”

“嗬嗬嗬...”何月竹淺淺笑了,“吳家很有錢,隻是老板他摳門而已。”老板也是我害死的嗎。

“最難的,就是你中學那段時間了吧。”何月柏也陷入回憶,“高中就要交學費和生活費。我們付不起住宿費,你隻能每天早上五點起來搭公交去上學。”何月柏抬手摸了摸弟弟後腦,那個披著校服的小男孩不知不覺長成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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