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阿澈(2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724 字 6小時前






“哇...”沒想到無端這麽喜歡。成澈很開心,“這麽珍貴的木材,肯定千金不換。”

“真傻。”無端嘀咕一聲,袖中取出一道早先畫好的符咒貼在木簪上。

而右手將它平持,口中念咒。

隻見青光四起,符咒與木簪融為一體,而又一眨眼,那木簪竟變作一把桃木劍。

“這!”成澈驚呼,看著那把憑空出現的桃木劍,再上下端詳道長,看他黑袍持劍的模樣,不知怎麽會覺得道長就該是這樣。

無端來回調整桃木劍長短粗細,又揮了兩下試探手感,再次感嘆,“不愧是千年降龍木。”他愛不釋手了。

成澈垂下眼,“可是做成木簪...我損耗了許多木料...”

“用料多少不重要。關鍵在於它的主人是誰。”無端勾唇一笑,一副迫不及待要找惡鬼試試手的模樣,“成公子,上次回觀後我考慮良久...”

“嗯?”

“念咒超度純是無用功,不如改用其他手段。”

“手段?”成澈還不知道此時無端口中所謂手段,幾百年後他稱之為“物理超度”。

“嗯。成公子,你若得空,不如教我些劍法。”

成澈一聽就精神了,“我得空!特別得空!”倒不如說,他正缺一個能與他對招的劍友呢。

“好。那就說定了。成公子。”無端將桃木劍重新化形為簪,別於腦後發髻。

“不要叫我成公子了。”成澈向前一步,拍拍胸口,“往後叫我阿澈,好嗎。”

無端動了動唇。

第一字要啟開雙唇,呼喚的前奏,取笑也好溫柔也好,怎樣都好。

第二字要上下後齒相撞,耳鳴回響,還要從肺腑索取一口氣,才能讓音調落下去。

“阿澈。”

成澈一笑,應他:“阿澈在。”

兩人約定了往後碰麵的時間地點便道別轉身。

無端往觀裏悶頭走去。有擦肩而過的道士多嘴問他,“無端道長,何事喜形於色啊?”

無端回他一句,“少管閒事。”

待那人走後又摸了摸臉,腹誹:哪有什麽喜形於色。卻不知嘴角都是按捺不住濃濃笑意。

他停駐於山階之上,忽然被盎然春意絆住,才發現無所觀日複一日的念經頌詞聲中原來還藏著鳥雀蟲鳴,雲雀撲打翅膀盤繞在樹梢,植被的呼吸也悅耳動聽。

他回首眺望遠山,枝葉掩映的山路中,有道影子正驅馬往山下緩步遠去,是成澈。

很久很久之後,無端都清楚記得那個春天,他們人生中的第一個寫滿彼此的春天。

而暑氣騰的日子,少年與少年在未有山深處廝混了一整個盛夏。

山裏是避暑的好去處,對劍隻是見麵的借口,大多時候他們下水撈魚,爬樹摘桃,撲打流螢,甚至順手超度幾個孤魂野鬼。

成澈喜歡花,無端又偏偏知道夏季未有山哪裏漫山遍野繁花似錦。當他把成澈領到那片遍地野花的陽坡時,成公子直接撲進花叢翻滾得滿身是粉。

無端摘掉他發上的花瓣,“你是不是蜂兒成精了,成阿澈。”

成澈聞了聞身上花香,又抿了口手指花蜜,回他:“好甜。你要不要嘗嘗?”

銀杏果成熟後,成澈在大黃墳頭埋了好幾顆飽滿結實的。他說指不定哪天就生根發芽,最終也長成蒼天銀杏。

道長很無奈,“成阿澈,島上就這一畝三分地,怎麽貢得起兩棵蒼天銀杏。”

成澈想想也是,就非要與他勾指約定,“那如果真長出了樹苗,我們一起把它移栽到無所觀。好不好?”

“移栽就移栽,拉什麽鉤。”

“當然是怕你忘了。”

於是無端記了永遠。哪怕成澈自己都沒能守約。

很快銀杏葉鋪滿了整座湖心島,將頌雲泊鍍上一層薄薄的金箔。

無端為下元節的齋醮科儀練了一手三弦,成澈便撫瑤琴與他伴音合奏。樂聲攜著秋風,兩人相對而坐,遠眺未有山楓林被深秋染得五色斑斕。

成澈一抹一挑,“怎麽你都是道長了,還隻能在齋醮打雜?”

無端彈指撥弦,“打雜才好,省了大麻煩。”

“可是...我想看。”

於是那年上元節,無端初次上道場作科儀了。拈香、行禮、步虛、踏罡、祈禱、上表、誦經、發爐......

一套規規矩矩、端端正正下來,卻反被酌雲痛批,“別以為我看不出,你這孽徒走神都走到下元節去了!”

無端懶得辯解,誰讓某人全程目不轉睛盯著他暗笑,笑得他脊梁骨都發酸。

再向成某人討要一句誇,成澈卻說,是不是規規矩矩端端正正還真沒注意,隻記得道長赤紅法袍,星冠燦燦,格外好看。

“你穿紅衣,真的格外好看。”

可惜那年是個嚴冬,白雪皚皚封山,不論上山還是下山都格外難走。除了上元節,他們幾乎沒什麽圍爐相聚的機會。

不過沒關係。少年與少年都知道往後還會有數不完的好多、好多個暖冬。至少他們以為會有。

時光荏苒,伴隨著青澀與幼稚的褪去,似乎看不到儘頭的和平也即將走向終結。

而少年與少年隻是聽說在遙遠的北方草原,烏侖部換了個年輕的新汗王。在手足廝殺中活到最後的,是一開始未被任何人看好的幼子。

他們毫不在意,浸在曖昧、酸甜、膠著的情緒中。若無彼此,人間便與他們無關。

誰也無法苛責什麽,天真、青春、懵懂,這便是少年。

終於,景延三十一年的夏至。一年中,白晝最漫長的日子。少年與少年之間的感情日久發酵,終於從清水釀成了烈酒。

那天他們照常見麵,隻是恰逢榆寧名釀桃予雲新壇開窖,成澈順手提了兩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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