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烏侖、烏鴉、完顏(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738 字 4小時前






第115章 烏侖、烏鴉、完顏

成澈記得幼時曾與父親拜訪草原各個部族以示友好,去時是夏季,水草豐美,牛羊成群。野望大片翠綠的牧場一碧千裏。

景延三十三年。

這整片一望無際的草原,都被納入了烏侖部落的麾下。

榆寧人聽說,烏侖的馬蹄踏爛了每一棵嫩草,殺戮過後暗紅的血液灌滿整片濕地原野。整整三個月,烏鴉成群結隊盤旋不散,以至於它們成了死亡的象征。而烏鴉是烏侖的圖騰。

榆寧人拍手叫好。

畢竟,完顏於昭是延寧公主所生,是皇帝血脈相連的親孫,由他統一了草原,無異於大陳與草原達成了血濃於水的盟約。

所以哪怕烏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高調雄起,墨綠的烏鴉族旗張揚飄在草原每個角落,大陳那年事已高的皇帝仍然安之若素,頤養著自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的天年。

而完顏於昭也沒有辜負中原人的期待,縱使成了當之無愧的草原霸主,他對待大陳王朝照樣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怠慢。不僅每月按時繳納月供,甚至隨著烏侖的擴張,進獻給大陳王朝的奇珍異寶反越來越多。

仿佛烏侖當真沒有絲毫覬覦之心。

成甚很清楚,調兵遣將者,必須居安思危。

時逢烏侖為慶祝一統草原而舉辦拜火祭祀,他便遣了成澈與司馬況兩人作為使者前往祝賀。

臨行前他叮囑成澈:“澈兒。你身後是整個大陳,此行應不卑不亢,但烏侖已是草原之主,你也萬萬不可逾越。”

分明是如此盛大隆重的統一祭典,成甚卻隻派成澈、司馬況兩個小輩為代表,顯然是在暗示烏侖,你如今勢頭再盛,也得向大陳俯首稱臣。

成澈很清楚他父親的用意,他也擔心汗王會不會為難他們兩個“下馬威”。可司馬況還在狀況外。

此時兩人策馬行在官道之上,往拜火祭祀大典奔赴,身後跟著數十成氏家臣組成的儀仗隊列。

司馬況在馬上顛簸了一路,愁眉苦臉,“你說他們怎麽不自己來啊...”

成澈懶得理他。自從兩年前司馬況對無端出言不遜,他便不再尊這人為表哥。雖然礙於長幼尊卑,還不至於甩臉色,但像這種沒必要回答的問題,他已不會回答。

成澈偏頭看官道兩側草原風光。時值深秋,草原不複他記憶中的一碧千裏,枯草與胡楊林皆被染成冷黃,牛羊稀稀落落牧於河畔,淡藍無雲的天空不時有漆黑的鴻雁成群結隊往南方飛去。倒也別有一番秋韻,隻是他一個人獨享,便隻剩蕭瑟孤寂。

無端,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離了榆寧整整五日。

他好想他。

“發什麽呆呢,好妹夫。”司馬況嗤笑,“該不會在想那道士吧?”

這兩年,司馬況好像把他們的感情當成了某種取樂笑談,時不時就跳出來挑釁一番。

現在到底有多少人已經知情了,司馬誠是否知情了、司馬媛又是否知情了,成澈已經不在乎了。

就像現在成澈根本不理會司馬況的挑釁。策馬揚鞭,超過所謂表哥、所謂內兄,往目的地加速駛去。

官道依舊漫漫。馬上行旅持續下去,榆寧一行人到達目的地,是出發後第五日深夜。

草原部族,無城無池,無邊無界,聚居地隨季節時令變化而遷徙。烏侖也是如此,大大小小的氈帳星羅棋布,組成了整座龐大的烏侖聚居地。

榆寧使者向幾個彪形護衛繳了武器與馬匹,便步行前往祭典圍場。

成澈向來好奇,此時便放眼觀察。

氈帳與氈帳圍出的“街道”上,墨綠色的烏鴉圖騰隨處可見,有身披獸皮的烏侖人站在帳前,睜著一雙木然而新奇的眼神看他。

“烏侖人一個個怎麽長的,都這麽高大。”身高不足七尺的司馬況不大舒服。

確實高大。成澈慨嘆,烏侖男人各個身材健壯,肌肉雄厚,連烏侖女人都體格彪悍。

“我聽草原商人說過,烏侖有個傳統。”有家臣搭話,“烏侖孩子十二歲就算成年,成年當夜會與野狼關在一個圍場裏,要麽殺死野狼活下來,要麽被野狼殺死。”

“啊…?”成澈訝異,難怪烏侖人不論男女都如此魁梧,原來那些瘦弱的早已被淘汰。

也難怪烏侖人戰鬥力如此驚人…怕是以一敵百也沒什麽奇怪。

越靠近祭典圍場,成澈聽不懂的烏侖語越是喧嘩,人群也越是密集。

氛圍是熱鬨的,是喧囂的,烏侖人穿梭在火光與火光之間,像極了節慶中的榆寧人。

但除此之外,沒有一處符合成澈對節日祭典的任何想象。

焦烤的羔羊、摩牛肉,以及成澈從未見過的野生動物小山似直接堆放地上,不論男女老少、老人小孩均赤手抓取,囫圇吞食。他們圍坐吃得滿麵滿手油脂,卻看不出任何享用美食的愉悅,仿佛吞食隻是一種本能。

成澈看得莫名難受,眉頭皺起。司馬況興奮拉他,“妹夫你看啊!”

成澈隨他視線看去,竟見數個赤身裸體的男女在地上肆意交纏,好似一堆人形的肉團。

成澈訝異一聲,頓時移開視線,難以置信烏侖人竟當眾聚集交合。又聽一聲嘶吼,隻見兩個袒胸露乳的彪形大漢揮舞彎刀當街鬥毆,刀刀見血,刀刀致命,直到開膛破肚,血肉腸子落了一地。圍觀烏侖人卻興奮狂呼,其中還有不足十歲的小孩...

暴食、縱欲、殺戮……

成澈咽下一口又一口唾沫。

他不是不知道草原之民有自己的習俗,可竟然大相徑庭到了這個地步。

烏侖根本還是一副尚未文明開化的野蠻模樣。

可想而知,當年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延寧公主遠嫁烏侖汗王,見到此狀此景該是怎樣的震動。

司馬況也哼笑:“真是一群野蠻人。”

但就是這樣一批毫無禮法約束、毫無道理可言的野蠻人,征服了整個草原。

成澈陷在難以言喻的不適中,而所謂祭典,更是出乎他的一切想象。

祭典中心是一座以石子堆著的兩人高小山。小山燃著熊熊火焰,身披獸皮的薩滿法師圍火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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