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哪怕草芥蟲豸走獸
“無端...”
成澈一口氣爬上城樓,本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收到這樣的口信,肺腑更是喘得刺痛。
一拳砸在城牆石磚上,他根本無法想象,無端懷著怎樣的心情為他算大婚的吉日。
想必比他的拳頭還要痛楚萬分。
他向士兵討要紙筆,寫了一封小箋。接著從懷裏掏出鴿哨吹響。
遠遠天邊飛來一隻黑鴿。
這兩年,他與道長再也不能正大光明見麵。他們約定私會的時辰地點,都用這隻黑鴿傳信。
黑鴿真的很聰明,不論對方在哪,都能飛往身邊。
成澈將信箋綁上,摸了摸鴿子,“去吧,去找他。”
信上隻有幾個字:
湖心島,不見不散。
沒有約定時辰,因為他會一直等他。
望著鴿子飛遠,成澈立即策馬揚鞭往頌雲泊方向奔去。
分明距離湖岸還有一段距離,已經有三弦的樂聲從遠方傳來。
成澈驅馬趕去。隻聽一段,他就認了出來。彈撥的,分明是他心情好時總會哼唱的那首。
本不是憂傷的音律,在三弦的音色中卻聽得人肝腸寸斷。
而無端坐在頌雲泊渡口那艘登島的小舟上。形影死寂,如落在舟上的一片黑色枯葉。
成澈立即下了馬,沒有來得及栓繩便朝愛人跑去,“無端——”
跑著跑著,他乾脆張開了雙臂。
抱我。快抱我。
道長放下三弦,溫笑望著他跑來,離得近了,便站起身接他。成澈一躍把他撲進船艙裏。小舟搖搖擺擺,幾乎翻倒。
無端摸他的後腦,一股草原捎回的青草味,濕地帶來的微潤感,“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成澈往愛人懷裏埋了又埋,“無端,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你知道嗎,這幾天在草原發生了好多好多,你都想不到烏侖……”
他在講述烏侖故事時,無端耐心而專注聽著。
他說到他是想著心上人才能舞起劍舞,無端便把他吻了又吻。
他說到他被迫灌了好幾碗烈酒,無端便揉他肚子,心疼得不行。答應他回去一定給完顏算個下下卦。
成澈添油加醋說了好多,簡直是絮絮叨叨,因為,他隻想永遠留在這個話題。
可故事終有結束。
“阿澈。”
無端溫柔打斷他笨拙的沒話找話。
成澈抬首,佯裝不知愛人將要說出什麽糟糕的句子。
可他喜歡的人、喜歡他的那個人滿麵苦澀,幾乎如碎紙般薄薄笑著。
成澈再也偽裝不下去,先落下了淚水,“別說了…別提那個…好不好?無端,我不想聽。”
無端把他圈住,語氣是可以被一眼看破的假意欣然,“阿澈。我算過了。九月十九,七天後。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你算錯了…無端你算錯了。”
成澈怎麽都抹不淨眼淚,於是他放棄了,任由水珠不爭氣落了無端滿麵,滑進無端嘴裏,好讓他嘗嘗到底有多苦。
“不喜歡嗎。這個日子。”
“不喜歡!我不喜歡!”成澈啞啞喚對方,“無端...我們這麽久沒見,你就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有啊......”
無端垂下眼。
“成公子...”
每一聲,都用儘了全力。
“阿澈...”
最後二字,尤其緩慢艱澀:
“恭喜......”
“我不聽!”成澈雙手捂他的嘴。可有些話,有些感情,哪怕捂住嘴巴,也可以通過眼睛說出來。
於是成澈傾身吻他。
他匆忙脫下道長的黑色外袍,又著急解開彼此的腰帶。
他真的想告訴他,他好想他,於是在船上就討要了兩回繾綣的纏綿。
恍惚間,有陌生的冰涼落在臉上,順著成澈淚痕的弧度滑進口中。
又鹹又苦。
成澈在心中長長喟嘆一聲。
是他們淚水交彙啊。
如果頌雲泊真的是仙女娘娘為愛而流的眼淚彙成,那他們今天可真是又為它添上了好幾滴。可如果世上真有神明,怎麽會讓如此相愛的他們愛得如此多舛。
——如果世上真有神明,成澈也不貪心,隻許願此刻的溫存永遠不要結束。許願明天永遠不會到來。
一個又一個無言的深吻過後,久別重逢的他們合衣倒在小舟裏相擁,仰望逐漸入夜的灰青色秋暮,淡淡星辰與月輪若隱若現,任淚水緘默打濕木舟。
仍然是成澈先緩好了情緒,他捏捏愛人手臂,“回來這麽久,都沒聽你說一句想我。”
“多大了,還像個小孩。都要成家……”
成澈立刻打斷他,“就說想不想我!”
“想。”
“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