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洞房花燭夜
奔狼載著成澈向頌雲泊馳騁而去。
成澈緊緊抱著銀杏葉聚成的狼首,身體深處的熱流仍在反複翻湧,可他已不知究竟是催情藥作祟,或根本就是向心上人奔赴而去的熱烈。
反正他真心的歡愉,滿身的欲望,都在朝那個人湧去。隻會朝那個人湧去。
奔狼在頌雲泊渡口將成澈放下。
成澈剛一落地,狼便挺身撲進水中,滿身銀杏遇水飄飄散開,鋪在水麵,霎時化作一道筆直通往湖心島的長橋。
今夜無風,月朗星稀。頌雲泊是盛著月輪的明鏡,而銀杏長橋便在這樣光華燦爛的月色下泛著冷色的金。
成澈凝望無端送他的橋,薄薄浮葉在萬籟俱寂的秋夜原野嘩嘩響響。脆弱,縹緲。仿佛不堪一擊。
可成澈毫不猶豫,提起衣角,一步踏上。
他跑得很急,婚袍下擺均被濺起的湖水浸濕,點翠玉簪與琺琅步搖冠也落了水裏。連馬尾都跑得落下,發絲隨風飄飄散開,唯有赤紅發帶牢牢束著最後一把小髻。
湖心島上,有人彈奏三弦迎他。
是他平日總愛哼的那首不知名小調。
滾奏伴著清脆的泛音,就像今夜風平湖闊。悠遠綿長,娓娓動聽,成澈愛得一塌糊塗,滿眼淚花。
嘴裏也哼出了那首調調,心中不斷念著對方的名字。
無端、無端。
島上人似乎能聽見他在喚他,於是三弦聲止,是那人放下三弦,走到湖岸邊張開雙臂迎接。
於是成澈跑得更著急了,距離岸邊還有一步之遙,他便向前撲了個穩穩滿懷。
兩人雙腿皆泡在秋夜的湖水裏,涼得刺骨,卻無人願意上岸,生怕打攪此刻的緊緊相擁。
成澈的願望好像實現了。時間啊,就如停止在這一時刻。他們唯有連聲喚對方的名字,才能確認當下的真實。
成澈被無端碰得渾身發抖,他就要變成不受控製的小獸了,可是現在還不行。
他還有話要告訴他,有很多很多話要告訴他。
“無端,你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嗯。我來了。”無端反複摩挲成澈熏紅的臉龐,“是不是久等了?”
成澈先是搖頭,又用力點頭,“嗯!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差點撐不住了,要、要...”要自宮了。
“…阿澈。”無端緊緊摟住他,“是我太蠢了,我自視甚高。我錯以為把你拱手讓給司馬媛,還能安之若素守你一生。可我做不到。旁觀你們洞房花燭,我寧願...”寧願死。
他們浸在今日焦慮的情緒中,可望見眼前人,又相視一笑,瞬間明白對方在最後的時刻,都選擇了彼此。
成澈想起阿媛,“無端…你別恨阿媛,她成全了我們…”
“我不恨她。我隻恨自己...”
“也不許恨自己!”
成澈又撲進愛人懷裏把他打斷。好像一隻撲進主人臂彎的小狗,怎麽都不舍得放手。
無端牽出一抹笑意,“好,不說這個了。”他牽住他上了岸,踏著滿地銀杏葉鋪就的金毯,站在月光下,“讓我看看你。”
道長久久端詳著仔細梳妝打扮過的愛人,唇紅齒白,眼尾也勾一道絳紅弧度。他將那一路跑來被風吹亂的額發撩到耳後別好,“我的阿澈,真是好看。”
成澈偏頭枕在他手心,久久望著朗朗月光映照下的道長,一襲赤色,格外襯他,“你也好看。”
然而在戈壁摸爬滾打一整天,無端自知滿麵塵土血漬,他輕聲提醒,“我臟。身上都是血。”望見成澈瞬間著急的雙目,他連忙補,“都是惡鬼的血。”
成澈一愣,笑開,“你又去找鬼怪發脾氣!——我不管,既然是赤色,那就是婚袍…”他又猶豫了一下下,拉住無端袖子,“別說否,好不好…”
無端啞然,自己一身被惡鬼穢物浸透的素衣,在愛人眼裏竟也能成了婚袍。也就成澈會這樣愛他了。
“好。阿澈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那...那不如...”成澈鼻尖飄紅,聲音弱了下去。忽然又攥緊拳頭,提高音量,“別誤了良辰吉日,也別誤了這身婚袍。你我成親吧。”
無端怔住,“成親”二字蕩在他心頭,他摸了摸鼻梁,忽然局促而緊張,“可我兩手空空。無書無禮,無媒無聘,就連婚袍也是血浸的。”
成澈彎起嘴角,目光倒映著月色下的銀杏樹,一字一句,“可是你看。我們有大黃做媒,有天地為證,銀杏便是我們的高堂...怎麽不是明媒正娶。”
他雙手將無端握得更緊,“更何況,兩手空空,你才能牽我抱我。”
道長怔怔聽著,兩道清淚緩緩流下。
今生今世,能擁有成澈,能被成澈垂青,他何其幸運。
他哽咽著:“好。阿澈,我娶你。”
於是,無端為他重新梳好發髻。成澈為他拭去臉上塵埃。
愛人與愛人手牽手沐浴著月光,走到湖岸邊。麵對遠景隻留一抹輪廓的未有山。
過往數年相伴相依的回憶翩躚,從少年到男人,從未明時到懵懂時再到相愛時。
他們才發現,從始至終,他們的喜怒哀樂都與對方緊緊牽絆。
成澈輕聲念:“一拜天地。”
兩人幾乎同時喟嘆一聲,朝未有山俯首拜下。
他們互相扶起彼此,又挽手行至銀杏樹下,對著這棵見證他們相遇、相知、相愛的蒼天古樹,無端念:“二拜高堂。”
兩人悄悄對視一眼,跪在那厚厚一層銀杏葉上,虔誠拜下。
他們在銀杏篩下的斑駁月光中笑著對望。眼中再無旁物。
山川湖泊,皓月星辰皆知,接下來是——
“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
聲音輕之又輕,異口同聲竟喚得晚風拂過。滿樹銀杏簌簌落下,仿佛是天地為他們撒下的僅此唯一的賀禮。
他們呼吸著湖水的濕潤,在漫天金燦中麵對麵拜下。
起身時,都身披一層金色。
他們抬手輕輕拂去彼此肩上銀杏。
這便是掀了蓋頭。
成澈感受無端的手輕輕拂過他肩頭,不禁熱淚盈眶。他一時亂了心緒,竟不知該說什麽。隻牽著他的夫君輕快跑到湖邊,掬了一抔清澈的湖水,“看,我們連交杯酒都有。”
無端笑著揉他總是歪腦筋很多的妻,也掬了一抔,兩人手腕交纏,正要仰首飲下時,無端忽然輕聲:
“成澈。我愛你。”
成澈動作一滯,仰首望著愛人漆黑的眸子,淚流滿麵中忽然想任性一回,“有多愛?”
無端閉上眼,“無論生死,矢誌不渝。”
成澈聞言思緒渙了。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便聽過眼前人以同樣的語氣宣誓過同樣的話語。
或許,他們真的從前世便開始相愛。
成澈長長喟嘆一聲,若是如此,他又該有多幸運。
隻是其中代價,實在太高太高。
“我...我也永遠永遠愛...”成澈本想坦白那些他早已坦白的心意,忽然沒有由來放聲啜泣,哭得手臂不住顫抖,落了不少湖水。
無端含淚笑他,“再不交杯,酒要漏光了。”
終於在漏光前,他們終於仰頭飲下了交杯酒。
至此,他們締結婚約,永結同心。
成澈撲進無端的懷抱,兩人順勢躺在湖邊月光下,躺在銀杏葉上,躺在他們燦金的婚床裏,相擁接一個尤為深情的吻。
無端不想今後,不想未來,此時此刻,他唯有成澈。
而成澈被他吻得渾身一陣酥麻,原來催情藥作用下,他連嘴唇都敏感得不行了。
才想起,上麵的嘴,下麵的嘴,都饞了。
一回過神,就不可收拾。渾身發燙,燥熱已經難以抑製。
他好想現在就要了他。
他沒有忍住,或者也無需去忍,一個翻身將愛人撲倒在地。抓住紅色發帶一扯,甩了甩後發,“可以洞房了,無端···”
道長被他撲得措手不及,“要在這兒嗎?”“又不是沒有過...”成澈嗔他。
道長無言以對,是在這島上做過,按在樹上做過,泡在水裏做過,躲在舟裏做過。可今夜大婚,怎會一樣。沒有龍鳳花燭,沒有喜褥吉被...而成澈已經開始著急解衣了。他扯鬆婚袍領子,又解開腰帶,看無端還在發愣,又嗔怪一句,“快脫呀。”
道長連連發笑,起身擁住他總是特別嘴饞的妻,或許有彼此,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