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偷來的片刻歡愉(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3502 字 4小時前






第130章 偷來的片刻歡愉

無端融了頌雲泊的第六日,皚皚封路的暴風雪總算停了,當夜便有快馬衝進了榆寧城,直奔司馬府。

如今為榆寧使者的司馬況奔進書房時,司馬誠正對著滿桌壞賬焦頭爛額。

縱然金人暫時退兵,但按現在這樣顆粒無收、饑寒交迫的處境,榆寧最多最多再撐兩月。到時,真將是滿地餓殍,手足相食的境地。

老幕僚腹中空得絞痛,隻能灌一口熱茶,可惜熱氣隻能熏得他眼睛越發泛酸。

他好好的榆寧城,怎就變成了這樣。

司馬況出聲提醒,“父親,我回來了。”

司馬誠立刻起身,“如何?還是老樣子?”

他兒子一邊點頭一邊走進屋裏,端起桌上剩下熱茶猛地灌下,良久,隻有一聲長長的嘆息,“唉——”

“說啊!”

“姓成的早該想明白,北邊的皇帝根本恨不能借金人把他們成家鏟除乾淨。”

司馬誠嘆息扶額,“若是榆寧城破,他們也休想置身事外!”

“是啊!到時候,一個都別想逃,都得死!”

司馬誠又問,“那南邊的太子怎麽說?”

“太子自顧不暇。近日連吃敗仗,節節敗退!”司馬誠連連搖頭。

“沒得指望。”

“嘴上說得好聽,結果說了半天得要咱們千裏迢迢派兵馬運糧。”司馬況猛一拍桌,“就是他們空口承諾罷了,不想失了成家這個盟軍。”

司馬誠冷笑,“自然。糧草要從江南運至榆寧,不論官道還是水路,都得在皇城邊上晃悠一遭。——豈不是找死!他怎會讓自家兵馬送上門去。”

說罷,父子倆都沉默了。

司馬況望著窗台積雪,“爹...要不咱們棄城逃了罷。”

“你我司馬一族根基在榆寧,豈能說走就走!”

“可這回...榆寧真走上絕路了。”

“倒也不是無路可走。”司馬誠壓低聲音,“隻要榆寧安然無恙,你我司馬家家業安然無恙,認誰做皇帝,都一樣。”

司馬況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說?!”

“識時務者為俊傑。”司馬誠闔目,“此次你從中原回來,也該清楚,百姓如何?民生如何?”

“遍地屍骨,民不聊生。官府挨家挨戶抓人充軍,盜賊流寇為非作歹。”

司馬誠冷笑道:“大陳,氣數已儘!”

這殺頭的話從父親嘴裏說出來,司馬況渾身抖了一抖,“那怎麽辦?難道...真讓蠻人做皇帝?”

“完顏於昭可不隻是蠻人。”司馬誠繼續冷笑,“天下皆知他身上流的是先帝天子血脈,他做皇帝也算有憑有據,順應天命。隻有那姓成的拎不清。大陳早就沒人在乎榆寧的死活了,他又何必苦苦給大陳守這榆寧關!”

司馬況被其父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司馬誠緩步走出書桌,看向窗外飛雪,“幾次交鋒,我算是明白了。哪怕糾集中原全部兵力,在金人鐵騎下也是一碰即碎。”

“可我進城時聽說,完顏於昭前些天沒能渡過頌雲泊,是被成澈那小子打回去了?”

“嗬!”司馬誠蔑笑,“靠得是道!道用術融了整片湖泊,不知害死多少我們的人!”

“什麽?!”司馬況也露了一個不恥的表情,“...竟然靠術。”

“當年成澈與道私奔,逃了你妹妹的婚事,讓我司馬誠不知蒙受多少恥笑!”司馬誠怒道,“這次正好有了由頭,讓成澈把那道軍法處置了!”

他一掌拍在桌上,“我司馬誠奈何不了成澈,還治不了一個道士!”

司馬況囁囁,“可那道士確實擋住了金人...是不是不太道義...”

“你蠢不蠢?道這遭隻能暫緩一時。”司馬誠指向窗外,“你去頌雲泊邊上看看——擠滿了人!你可知他們作甚?——撈屍!”

司馬況倒吸一口涼氣,司馬誠繼續說:“撈馬屍,也撈人屍!已是淪落到人人相食的田地,還管什麽氣節什麽道義!等明年開春,榆寧就是一座死城!到時候你弟弟、你妹妹、你妻兒、你爹我!全都得活活餓死!還是你甘願割肉為羹?”

司馬況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不、不!!”

司馬誠嘆了一聲,“明日軍會我與他談談。這下見了棺材,姓成的也該掉淚了。”

他轉過身去,“若他仍是執迷不悟,怕是隻能...”

*

眼前一片漆黑,如墜入深海。

耳邊有熟悉而鐘愛的嗓音,“既然太子願意支援糧草...隻要想辦法突破封鎖...榆寧就有救了。”

也有老人在說話,“那將軍說說,如何才能突破重重封鎖?”

“......”

“成大將軍,你該審時度勢了。如今榆寧兵力隻剩不到三成。皆是傷殘餓殍,你爹在都守不住!”

“司馬誠!你再擾亂軍心,小心軍法處置。”

“那你房裏道又如何軍法處置?他妄施術,這次害死多少人!”

“可如果不是他,完顏於昭已經渡過頌雲泊了!”

那些被暫時拋之腦後的刀光劍影瞬時湧入腦海,連帶著血氣上頭,無端劇烈嗆咳幾聲,伏在床邊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無端?!...你們先退下。”

“天理昭昭。這次就算你想放過他,百姓也不會放過他。”

“我說了,先退下。”

幾下咳嗽,無端的腦袋總算清醒許多,隻眼前籠罩的黑暗尚未散去。隨一聲“吱呀”開門,下個瞬間,便有什麽溫暖的、柔軟的把他擁了個滿懷。

無端無聲笑了,視線仍是不大明晰,隻能輕聲求救,“捂得我要不能呼吸了,成阿澈。”

語畢,新鮮空氣重新湧進鼻腔,他知道是成澈連忙放開他。而後又有兩點濕潤砸在臉上。

剛剛抬起手想抹,又被成澈緊緊抓住。無端感受愛人掌心的柔軟,“怎麽哭了?”

成澈哽咽得不像剛剛那個論戰的大將軍,“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了——!”

無端輕輕笑,“我怎麽舍得。”

“你已經昏迷整整七日了。”成澈雙手緊緊捧著道長,淚光蓄滿眼眶,“你怎麽了?”

無端苦笑一聲,轉移話題,“剛剛是誰?”

“是我幕僚。司馬誠。阿媛父親...”

“他為難你了?”

成澈皺眉笑了,“你知道我拒娶阿媛後,他就沒給過好臉色。不必在意。”尚處於國喪三年,他與司馬媛的婚事便也暫且擱置了。

“他說我害死不少人。”

成澈沉默半晌,“你融冰時,冰上還有不少守軍,他們也一起落進水裏。有上岸的,也有沒有上岸的。”

無端閉上眼,“抱歉,阿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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