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氣出病來無人替(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909 字 4小時前






第167章 氣出病來無人替

在北鬥七星將要熄滅的破曉時分,約莫十五六歲的道長睜開雙眼,淡淡道出二字:“天權。”

話音剛一落下,方圓百裏老道長設下的閉關法陣便在一瞬中灰飛煙滅。

參悟天地玄黃、洞悉宇宙洪荒,至此,他出關了。

程澈是掛在芒草尖的一滴晨露,看少年在熹微的晨光中意氣風發,屬於他的篇章正如日出般徐徐展開;看少年裸露的肌肉線條被風霜雨雪打磨得清晰可辯;再看少年越發拔群俊逸的眉眼輪廓,未來將熟成他最愛的模樣...

小小的露珠看得癡癡,哪怕在荒郊野嶺閉關多年讓道長此刻蓬頭垢麵、土頭土臉,可程澈就是喜歡得不行。

道長大步往山下邁去,手臂輕輕帶過芒草尖,從他身邊掠過。

這麽迫不及待,可想而知,一定是跑著去見成將軍了。

程澈望著他走遠,能察覺地脈的流淌逐漸中止,他將被送回自己的時空。

他好想叫住少年道長,“你啊...千萬別讓成將軍見到你現在的模樣,否則他肯定嫌棄得不行。”

可他又想告訴成將軍,“我的,你的,或是我們的道長隻是閉關久了而已,他打點後必定奕奕颯爽。”

成將軍…如果你敢嫌棄他…我……我絕不饒你。

晨光在露珠裏折射出一個桃瓣的春日,黑袍少年隨性靠坐在百年桃樹的枝椏之上,一雙索求的眼睛緊緊盯著樹下人,等他喊出第一聲久違的:“無端。”

樹下人傻傻笑開,“小道長好。”

程澈一怔,地脈分明已經開始回流,為什麽他還能看見不屬於自己的畫麵。

是他的妄想嗎,是他的期待嗎,還是刻在他靈魂裏的記憶。

程澈不懂,“我妄想什麽、期待什麽...明明是他們的久別重逢...”

如果現在他不僅僅是露珠,他要抱膝蹲下,伏在膝間嚎啕大哭:

“道長…我知道...我知道成澈在你心中的份量了。”

分明這麽多回憶沒有一句是道長解釋自己為什麽喜歡成將軍,甚至都未曾出現二人的任何交集,可程澈已經懂了。

成將軍是道長在數年滅絕人性的苦修閉關中,唯一唯一的支柱啊。——到後來,這也成了他唯一的人性。

程澈感同身受,少年時代單純愛過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還無法感同身受,若是經歷了生離死別的錯過,便是永生永世都不會忘。

“我懂...我懂能身為成澈的轉世被你愛著該有多幸運...”

“…可我愛你卻和成澈無關啊…”

回過神來,他已經倒在了無所觀的大殿裏。

獨自一人。躺在冬至日冰麵般的石磚上。

進入地脈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程澈早有心理準備,卻未曾想道長竟放他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這裏,而不是用懷抱迎他回來。

程澈含住眼淚:道長變了。是因為他不識好歹說了那句“你能放下成澈”嗎。

再回首去看淨明真君的金像,底座上空空如也,淨明真君不知去處。

啊?沒有供奉的神像,這道觀豈不是也形同虛設。

“難道...難道...”程澈想到了最壞的結果,“難道他...寧願帶成澈的像遠走高飛...也要拋下我?”

程澈覺得自己好可笑。也覺得自己好可悲。他笑了兩聲,直接嘔出積壓在腹中的淤血,因穿越地脈而混沌暈眩的腦袋這才緩和幾分,他才發現,原來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極其濃重的血腥味。遠遠甚於他嘔出的那一灘,是隻能在刑場或屠夫的案板前能聞到的味道。

“等等...不對勁...怎麽回事...”

程澈無所適從地屏住呼吸,支撐著立柱緩緩走出大殿。日光陰沉,卻晃得他頭疼,他從眼前向外看去,一瞬間,整個人動彈不得。

整座無所觀如瀑淋一場災厄似的血雨,每一塊地磚與地磚之間的夾縫都被鮮血填滿,

滿地盔甲碎片,滿地斷槍折劍,仿佛戰場。可詭異之處是,根本見不到一具屍體。程澈眯起眼,調動全身法術望氣去看,頓時嚇得一個踉蹌連連後退。

道觀中竟漂浮著數不清的新死的鬼魂。

剛剛,一定經歷過一場屠殺。

程澈連忙向外奔去,隻見無所觀唯一的道長背向著他,站在唯一一處不覆鮮血的地磚上,整個人如石塑般靜默不動。他的國師道袍仿佛被千刀萬剮過一般破爛,甚至到了衣不蔽體的地步。而長發完全散開,在微風中輕輕浮動。

程澈完全懵了,他一度以為自己還在地脈。他向前走去,“道長……?”

無端轉身向他,染紅的唇角溫溫勾起,“你回來了。”

“道長,發生了什麽——?”

程澈後半句話戛然而止。

他的瞳仁倒映著道長被利劍穿胸而過。

猛然進入,又迅速抽出,從心窩噴湧的血液飛濺雪地,如密密叢叢的梅花般瑰麗。

程澈這才發現,道長身後還跪著一個滿臉瘋狂、歇斯底裏的男人。

十六王爺顫抖著拋下利劍,口中胡言亂語著諸如:“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連滾帶爬逃出了無所觀。

程澈的神誌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隻是先看地上一大灘鮮血,又看道長溢血的嘴角,肉身撕心裂肺吼出:“師父!!!”

他根本沒想過去追那個凶手,所有意識都驅使他朝道長垮下的身體飛奔過去。

他把道長牢牢接住,滿手都沾滿濕熱的血,“師父…師父…你…你…你……!”

接近崩潰的邊緣,竟連一道話都問不出了。

最後的理智讓程澈試圖捂住道長往外冒血的傷口,然而濕漉漉的手心告訴他,他的道長已經無力回天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

“阿澈……”無端聲若遊絲,奄奄一息,“新皇繼位,派人除我……”

“除、除你?!”程澈眼淚汩汩直流,除了搖頭隻能哀求,“別說話,你別說話,我去找大夫,我去給你找最好的大夫!”他想扶著道長站起,卻被拉住了手腕。

道長的臉色因失血過多而無比蒼白,“阿澈…阿澈…你聽我說…”

程澈怔怔聽著,然而他一句話也不想聽。

“…師父……你別說話了…我給你止血…我這就…”然而捏起道長浸血的衣,那穿胸而過的劍傷簡直慘不忍睹。

這是他最喜歡枕著入睡的胸膛啊。

淚腺終於反應過來,應激滿溢,終於程澈什麽都看不見了,隻能看見傷口的地方血肉模糊。

他緊緊握住道長雙手,“師父...有沒有能救你的法術...你教我...你快教我...”

“不必...”無端儘力支起身體,“阿澈...你能不能答應我...”





//